燒烤生意開起來以后,漸漸地,經(jīng)濟狀況開始好轉(zhuǎn)。盡管錢都沒有經(jīng)過我的手,但我琢磨著我應該幫店里賺了不少錢了。所以我提出要離開,可是大廚、老板和前輩小二都堅持說我的錢還沒有還夠。不過,他們不再擺著一張冷臉看我了,老板經(jīng)常笑嘻嘻地盯著我,好像在看一棵搖錢樹。我心里跟明鏡兒似得,即使你們現(xiàn)在不放我走,談談條件總是可以的吧。我有這個籌碼。我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打兩副燒烤架,一副放在店里,另一副放我拖拉機的車斗里,我要帶走。第二、我無所謂,但是必須要給我?guī)煾敢惶咨虾玫目头俊W∧且蕴鞛閺]以地為蓋的柴棚子比下大獄那環(huán)境也好不了多少。我?guī)煾刚垓v不起。第三、我來的時候就曾經(jīng)委托小二打探順子的消息,一直沒有給我任何回饋。現(xiàn)在我要你們加大力度、擴大范圍地去幫我找順子。
這些要求都算不上刁鉆,老板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我和師父又住回了我們剛來客棧時住過的那兩間上等客房里。
上一個月,我一直和師父一起住在柴房里,現(xiàn)在分開了,晚上聽不到師父咳嗽的聲音還真有點不習慣。
換了環(huán)境,我睡得也不沉,迷迷糊糊地覺得有些冷。然后我聽見開門的聲音,有人進來把我的被子重新給我蓋好了。整個世界都溫暖了。
然后我感覺那個人站了一會兒,我聽到一聲咳嗽的聲音,接著那個人好像馬上用手捂住嘴,輕聲輕腳地走了出去,壓抑的咳嗽聲漸漸遠去。
一直到他走出去以后,我才睜開眼睛,眼里蓄滿了淚水。不用看,我也能感受得到師父的氣息。
看樣子,分開房間睡,師父一時間也有些不習慣吧。
在現(xiàn)代社會的時候,從我長大后,幾乎沒有人給我蓋過被子了。順子睡覺死沉死沉的,我經(jīng)常被凍醒了,才發(fā)現(xiàn)他把被子全搶去了。
可是這樣大大咧咧的順子也有他可愛的地方。上學的時候,我打不過別人,他幫我出頭。畢業(yè)找不到工作的時候,他抱住我說老婆別害怕,我養(yǎng)你。出車禍的最后一刻,他出于本能地緊緊地護住我。
我想順子了!順子你在哪里?
我一定要找到順子!不管表面看起來再怎么性格強悍,我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女人而已。我想我的男人,我想依靠我的男人。
接下來的日子,我更加賣力地賣燒烤。一直到良心壞了的老板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告訴我說欠下的錢差不多掙回來了,你們可以走了。但是我還是呆在悅來客棧接著賣燒烤。以后的日子還需要更多的錢,我得攢點錢出去找順子。
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的強悍能力也征服了客棧的人和一些客官。很多人開始主動地提供幫助。不過,好多線索一聽就知道沒戲。比如說那個常來喝面條的白面小生說,大約是兩年前吧,他們那兒有一個女的突然瘋了。滿大街地見著孩子就搶,見著孩子就喊兒子。我雖然不確定順子穿越過來到底是男還是女,但是這件事情聽起來就有些蹊蹺。我就問那個女的為什么瘋了。白面小生說,她兒子夭折了,所以她就瘋了。我就苦笑了一下,這種瘋不是我想要的那種瘋。大家都覺得很稀奇,“咦?瘋怎么還分這種瘋那種瘋的?”我搖了搖頭,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件事情。我只是覺得,要是順子像當初的我一樣說一些這個時代的人無法理解的話,他肯定是會被當成瘋子的。
師父住進客房以后,身體好了很多,后來我賺到了一些錢,去買了藥回來,師父很快就康復了。畢竟是地方上的一代名醫(yī),師父的方子還是很管用的。我總算了卻了一件心事,徹底放下心來。
客棧的客源畢竟有限,為了多吸引客人,我把燒烤架搬到客棧外面了。天氣晴好的時候,師父也會出來,坐在我旁邊曬太陽,也免費給人診脈治病。
大街上人來人往,能獲得的信息也更多一些。街角那邊有一個討飯的小女孩,可憐巴巴地總往這邊看。有一天,師父看完了病人,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把她領了過來,囑咐我找一些吃的給她。
我弄了一些燒烤,看著她狼吞虎咽的吃完。心里覺得很不忍,想起自己那還留在二十一世紀的孩子。晚上我把她留在了我自己的屋子,洗干凈了一看,原來還是個挺漂亮的小女孩。師父看著我們倆笑,說我終于懂得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
這孩子雖然小,但是自尊心很強,也懂得知恩圖報。一來二去,知道了我的事情以后,天天滿大街地追著人問,“認識不認識一個叫順子的人?!岸疫@孩子越問越遠,經(jīng)常晚上不回來,幾天都不見蹤影。然后隔三差五地領著一個叫順子的人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是這些順子大都挺正常的,偶爾有幾個瘋子那也是真瘋子。
我心疼這孩子,讓她別出去找了,我有一口吃的,就分她一口吃的好了。這孩子總是不聽,我也沒法捆住她。
這一天,這孩子一回來就哭,嚷嚷著“順子死了!”我又生氣又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別瞎說,不吉利!”饒是我再疼她,聽她說這樣的話,還是覺得心里膈應的慌,忍不住數(shù)落她。
誰知道這孩子不依不撓地抓著我的衣角說,“順子死了!順子真的死了!”我尋思了一下,大約真的有一個叫順子的人死了吧。唉,那死了就死了吧,我雖然同情,也沒有辦法,這孩子都不知道帶回來多少個活著的順子了,現(xiàn)在帶回來一個死了的順子也很正常。畢竟順子這種大眾化名字古今中外都很常見的。
“不是!”這孩子繼續(xù)發(fā)揚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這個順子以前不叫順子,兩年多以前忽然說自己叫順子!”
“什么?兩年前突然說自己叫順子的?”我腦袋轟隆一下,把住孩子使勁搖,”他怎么死的?怎么會死了?“兩行熱淚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