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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國秘史

第十九章·狻猊之變(上)

辰國秘史 周安宇 5186 2016-03-26 10:32:21

  一。

  辰國都城戊城,為辰國開國君主辰憲王的故鄉(xiāng),辰憲王在戊城里建了王宮央月宮,給王宮的正門取名字是件麻煩又重要的事。

  后人研究十二國的君主為何如此默契地選擇了地支來作為國家名,而且剛巧十二個,研究結(jié)果是…都是巧合。亥國建國最早,然后戌國覺得用地支命名方便簡潔,于是沿用,接下來一個個國家建立都挑了一個地支。像丑國建國最晚,挑來挑去就剩下個丑字了,丑王無奈,只好立國號為丑,不過有趣的是,丑國以盛產(chǎn)美女出名。

  傳說龍生九子,第五子為狻猊,好坐好煙火,這也符合辰國人好安逸的性格,辰憲王于是定了央月宮的正門為狻猊門。

  我站在狻猊門外,想著那天子佩就是從這里墜下來,讓我猝不及防,現(xiàn)在血已經(jīng)洗干凈了,那幅畫面卻一直映在我腦海里,怎么也洗不掉。晚櫻辦公的地方就在狻猊門后的屋子里,自從安瀾兵變,晚櫻就一直昏睡,醒來看到手帕就不停地流淚,見不到手帕又鬧,認識晚櫻這么些年,我印象里的她從來是漂亮干練,和孫雨霽一樣是難得的堅韌,第一次見到晚櫻如此頹唐,仿佛靈魂都被抽掉了一樣。

  今天不用上朝,我在這里是為了等杜暮禎。

  杜暮禎前些日子又從外面回來了,上次平王要問關于我和吳子佩的事,就宣他進宮,我聽說他來了,就到宮門口等他,剛好遇到也在宮門口等他的鳳歌。

  也沒多久不見,鳳歌風采一如往前,在等的時候一邊踢石子一邊和我聊天。

  “丞相夫人怎么樣?”

  “和以前一樣,身子很好。”我道,“你知道,誰都會生病,就她不會,懷了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鬧騰,老愛上街瞎逛,孫雨霽又說該讓她心情舒暢,我也就隨她了?!?p>  “丞相夫人如此有活力,想來懷的是個男孩兒了?!兵P歌笑道,“我聽說你們辰國,在孩子出世前,向孩子的父母送了女兒紅,無論生的是男是女,都認作自己干孩子了?!?p>  我想了想確有此事,便點點頭。

  “那我就先替暮禎把這干兒子給認下來了,一會兒就往你府里送酒去,你可不許賴?!兵P歌笑道。

  “何允晟也一直嚷嚷要做這孩子的干爹,沒想到這孩子還沒出世,已有了幾位來頭不小的干爹干娘,等他長大也不怕人欺負他了。”我笑道。

  “就沖他是你的兒子,誰敢欺負他?”

  正說著,杜暮禎從宮里走了出來,見了我,便對鳳歌道:“你先去客棧,我有事要和彧藍談談?!兵P歌吐吐舌頭:“我不能聽嗎?”杜暮禎神色嚴肅,搖了搖頭,鳳歌只好先回了客棧。正好我是坐馬車來的,就讓杜暮禎坐了我的馬車,隨我回府喝酒。

  在馬車上,我已迫不及待問起吳子佩的事,杜暮禎道:“你放心,吳子佩的事兒我自然會證你清白,雖然吳子佩是死在辰國,卻不能叫應仲卿占了理,我已說明,陛下已經(jīng)信了,不會再追究你的了?!蔽乙宦牐瑧抑男囊逊畔?,想來他支開鳳歌,定是有要事要講。

  “這服喪的一年,應仲卿勢必不會干坐著等它過去,除了養(yǎng)精蓄銳,他必要把辰國攪得天翻地覆才甘心。”杜暮禎壓低了聲音道,“前幾天安瀾兵變的事,你瞧著為何御文王能輕易拿下安瀾?”

  “有人在背后支持他?”我皺眉。

  “肯定是,問題是這個人是誰?”杜暮禎道,“國師沒有表態(tài),似乎這事兒有意讓你來處理?!?p>  “我?”我驚訝,“我能做什么?”

  “彧藍,你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你是辰國丞相,掌控大局,除奸鏟惡,都是你分內(nèi)之事,我知道你突然被國師任命,這些年來一直對這事兒不上心,但是現(xiàn)在由不得你不上心?!倍拍旱澋溃澳阌X得,最可能支持他的人是誰?”

  我看了看他,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道:“韓苻皇叔?!?p>  杜暮禎露出笑容:“是了,我也猜是他,不過韓苻皇叔在朝中立信已久,我們突然說他反叛,沒有證據(jù),他是不會承認的,說不定還會反咬一口?!?p>  “而且他能幫助御文王奪下安瀾,必定布局已久,我們?nèi)羰谴虿蒹@蛇,也許立刻就會兵戎相向?!蔽医又脑挼?。

  杜暮禎點了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而且現(xiàn)在辰國內(nèi)部還有一個隱患?!?p>  “薩庫勒?!蔽议L嘆了一口氣,“老實說,還好你支開了鳳歌,有件事兒我一直想和你說,若是鳳歌在,我反倒不好說了。上次鳳歌的事,我們之中必然有內(nèi)奸,你家是閻王班子,哪里的檔案找不到,為何當初鳳歌的檔案就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提到鳳歌,杜暮禎神色暗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道:“鳳歌這事兒,我也問過她,她和我說了,幫她把檔案換掉的就是范孟秋?!?p>  我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安瀾反叛的消息傳來,我最不愿意聽到的就是,范孟秋也反了。范孟秋和何允晟是師兄弟,和杜暮禎是酒友,和我雖沒有太深的交集,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加之當年的叛國案,我一直覺得有蹊蹺,覺得他身世可憐,又敬他武藝高強,是以不愿意聽到他也反叛了,我想杜暮禎此刻的痛楚勝我百倍,忙轉(zhuǎn)移話題。

  “對了,吳子佩死前,曾經(jīng)和我說過,六部尚書里,有一位是薩庫勒的人?!蔽业?,“不過吳子佩說她不知道更多的消息,只是當年她入宮偷偷見應仲卿,就是這位奸細安排的?!?p>  杜暮禎吃了一驚:“這事兒你和國師說過沒?”

  我搖搖頭,我本想和國師說一說,誰知蹴鞠大會連著甄英考試,加之那場大火,讓我心里對國師有了隔閡,這事兒也就耽擱了,但是杜暮禎和我相交多年,又聰明,我就把這事兒說了。

  剛好到了府里,我和杜暮禎進了書房,我吩咐秋茗在外看著,誰也不許放進來。杜暮禎見我紙筆都放在桌子上,拿起筆就寫下了六部尚書的名字。

  “禮部尚書是你三哥周彧青,他為人正直仁厚,一向如此,他絕不可能反;吏部尚書是你岳父,兩朝為官,清廉公正,也不可能;工部尚書葉書駱,和我一起為國師做事,他家世代讀書,最懂禮義廉恥,也不會干這種事。”杜暮禎劃去了這三個名字,只剩下兵部、戶部、刑部三部尚書,“我不在朝里為官,只有些資料檔案,也瞧不出什么,你每日和他們一同上朝,你瞧呢?”

  “戶部尚書唐雪來是六部尚書里唯一的女子,她妹妹經(jīng)營的唐氏錢莊是戊城最大的錢莊,家底殷實,沒有造反的理由,而且唐雪來和吳子佩差不多大,吳子佩來見應仲卿的時候不過十四五歲,唐雪來何來這個能力安排她進宮?可見唐雪來也沒有這個嫌疑?!蔽医舆^筆,劃去唐雪來的名字,“那么就只剩下,刑部尚書李雙士,兵部尚書許殷雷。這二人年紀相仿,一個掌管水牢,一個掌管城外兵營,無論誰是叛徒,都很難辦。”

  杜暮禎對于這二人的來歷也是信手拈來:“李雙士是平王五年甄英考試殿試的第七名,自愿去的刑部,從底層做起,一步步往上走,卻因為行事不夠圓滑,一直卡在五品再也上不去,多虧你爹提點,這才做到了刑部侍郎,再是刑部尚書。而許殷雷經(jīng)歷和他差不多,是平王五年殿試的第五名,當年調(diào)劑去了兵部,也是從小官做起,不過他為人八面玲瓏,很快就做到了兵部侍郎,只是做尚書的路花了些時日?!?p>  我對杜暮禎這一能力嘖嘖稱奇:“你腦袋里真的是裝了多少東西,虧你腦筋還轉(zhuǎn)得那么快?!?p>  “我爹從小就讓我記上百種酒的名字和制法,不過是記些名字和經(jīng)歷罷了,比酒來得有趣好記?!倍拍旱澋?,“二人年齡相仿,經(jīng)歷相似,很難說誰是奸細?!?p>  “千里江山圖事件就是我和李大人一同偵破,加之后來的東城巷拆遷,也合作過不少,李大人為人正直,若他是奸細,我實在也是想不到?!蔽业馈?p>  “范孟秋與我自小就認識,經(jīng)常一起喝酒玩樂,他是奸細,我也實在想不到?!倍拍旱澋哪樕y以捉摸,“加之倪酴醚是他手下的,而且被他關在水牢里,你和我說過,倪酴醚在水牢里來去自如,卻一直甘愿待在水牢里,這不是很奇怪么?”

  說到倪酴醚我心里也大有疑惑,不過倪酴醚已經(jīng)和我表態(tài)他是為了躲避薩庫勒的責任躲在水牢里,若李大人是薩庫勒的奸細,豈能讓他安穩(wěn)地待著?不過萬一倪酴醚是騙我的呢?

  杜暮禎把紙丟進火盆里燒了,道:“總之你先留意這兩個人,既然鳳歌的檔案可以作假,他倆的也說不定有假的,在甄英考試之前他們是從哪兒來的,誰知道?這兩個人都不是出于世家,難以考察先輩,我這兩天就要出城一趟,根據(jù)閻王班子的檔案去查一查他們。而且應仲卿回了未國,我總覺得他放不下柳眉,是以我也要去一趟明遠寺部署,若是應仲卿派人來,我們也好馬上知道?!?p>  我點頭,杜暮禎為人極其聰明,滴水不漏,他布置的應該不會錯。想起他一直是風里來雨里去,雖然鳳歌在身邊,但是辰國的機密,我想他也不會讓鳳歌知道,多半是只身來去。杜暮禎心思復雜,是以勞心勞神,不似何允晟一身功夫在身,總會有個什么危險,想起上次在宮里被那個人挾持的事,我就把腰間的玉佩解下來遞給他。

  杜暮禎看到玉佩上的閻羅和扶?;?,驚訝道:“這不是殷老爺子的玉佩么?”

  “我外公本就是江湖中人,后被朝廷招安的,江湖上現(xiàn)在很多人還怕他的名號,這子桑玉,也很出名,你戴在身上,若是遇到危險,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的長相,見到玉佩,必會認為你就是我,就算有所察覺,以你的聰明,那時也可以脫身了?!蔽医o他別上,知道他會拒絕,干脆又道,“我反正一直在戊城,宮里有御林軍,我家和何允晟家也挨著,有事兒他會來救我的,我也用不到,你就收著吧?!?p>  杜暮禎道:“我白得了你一塊保命玉佩,豈不是占了你便宜?!闭f著就把原先別在自己腰上,當年差點被我賭棋輸出去的玉佩解下來給我系上,“這個給你?!?p>  我擺擺手,笑道:“他們見了你,定要說沒想到這周彧藍長得竟如此好看;若你脫險,他們又要說,這周彧藍倒還聰明,白得了這些虛名,我豈不是也占了你的便宜?”

  二。

  我和杜暮禎喝了會兒酒,正在興頭上,秋茗就來報,說宮里傳出的消息,暗衛(wèi)叛變了。

  范孟秋叛變已經(jīng)給了我不小的打擊,以至于我現(xiàn)在聽到暗衛(wèi)叛變反而沒當初那么心慌,鎮(zhèn)定下來,就吩咐下人備馬,自己去換了身衣服,洗了把臉,心里出奇的平靜。

  我仔細想了想大概壞還是壞在在范孟秋身上,或許解決這場叛變的唯一辦法就是從源頭上解決問題,抓住范孟秋,一切都迎刃而解。很好,但是范孟秋現(xiàn)在人在安瀾,就算我派辰國滑翔傘滑得最好的鄭將軍去抓他,鄭將軍從無忌城滑到戊城就要好多天,吃個飯從戊城滑到安瀾的時候,陛下可能尸體都臭了。

  到這個關頭我想到這些,突然就笑了,心里空空的,我不知道自己為誰忙,為誰奔波,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去忙,要去奔波,也不知道那天挾持我的人是誰,而那天救我的五號是不是也叛變了?我把玉佩給了杜暮禎,現(xiàn)在貿(mào)然進宮,難免性命不保。想到這里,杜暮禎和五號的眉眼突然在我腦海里重疊,仿佛一個霹靂下來,我渾身一震,跨上馬,心里說不出的感覺。是了,是了,我總覺得五號的眉眼像誰,可不就是像杜暮禎嗎?

  五號為什么會像杜暮禎?難道他倆是兄弟?可是我小時候就認識杜暮禎,他的哥哥姐姐我全都認識,從沒聽說過五號這樣的。我又想起小香公主現(xiàn)在長大,眉眼竟然也很像柳眉,她倆卻又毫無關系,指不定是我多想了。

  我在馬上,想了很久,讓杜暮禎先行入宮,然后做了一個我自己到現(xiàn)在還不能理解的舉動:我策馬直奔水牢,找到了倪酴醚。倪酴醚正躺在石床上吃燒雞,見我急匆匆趕來,被我嚇了一跳。

  “你去幫我把小香公主偷出來?!?p>  倪酴醚一愣:“偷…什么?”

  “小香公主。”我重復。

  倪酴醚愣了半晌,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大笑兩聲,一下子不見了。

  我再一次在心底感嘆這貨武功實在太高。

  然后我又策馬趕到何允晟府上,沒見到何允晟,只見軟青在繡花,見我問何允晟,就說他還沒回來。

  “好幾天了都是這樣,早出晚歸,回來就睡覺,連句多余的話也不說?!避浨鄳n心忡忡道,“也不知道在忙什么?!?p>  我心里一直很喜歡軟青這個姑娘,但是朝中之事,像我從來不會對夫人說一樣,何允晟心里愛著軟青,自然不會對她講,竭力讓她原理漩渦,我也只好扯點別的,勸她道:“安瀾兵變,邸報上也登了,自然會忙些,你且放寬心,我會盯著他的?!?p>  “可是…”軟青咬著嘴唇,臉上飛上了紅色,“我很想告訴他,我有喜了…”

  “真的?!”我感嘆,何允晟這老小子終于有了孩子。何允晟十五歲在他爹的指令下娶了前任刑部尚書的女兒之后,府里傳出好多次有喜的消息,但是孩子不是小產(chǎn)就是早夭,據(jù)說是那位姑娘嫉妒心太強。何允晟曾經(jīng)找個一個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他說是因為侯府女眷多,陰氣重,何允晟姑且聽之,然后把那算命的一刀砍了。

  何允晟其他小老婆我倒是不介意,可是軟青不一樣,軟青是子夜樓里我最喜歡的角兒,我平日不在家里也就多虧她來陪陪夫人,再者軟青家世本來就不比她們,在侯府里孤立無援,有個孩子在總歸是好的。

  “還是不叫侯爺知道吧?!避浨嘞肓讼耄懊獾媒兴中?,你去吧,相爺,侯爺這會兒應該還在宮里呢。相爺,好生照看侯爺?!?p>  軟青的懂事是最叫我心疼的,這個姑娘從小在教坊長大,沒人疼沒人愛,有了何允晟以后,凡事都以他為先,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總是先度量何允晟的處境,想來愛一個人極深也就是這樣了,總是設身處地地先為對方著想,自己如何,卻都不放在心上。

  我記得何允晟和我說過,每次他晚上出門,軟青都要囑咐掌燈的小廝一句“好生照看侯爺”,起初他覺得軟青這句話傻得可笑,他武功上乘,不需要一個小廝來照看,不過軟青喜歡說,他也就隨她去了。何允晟取次花叢懶回顧,對軟青算是比較上心的了,可是比起軟青對他的情意,他是萬萬及不上的。

  同為女子,這一點夫人也是一樣的。雖然夫人任性愛鬧,但是我每次頂著星星上朝去,夫人再困都會叮囑一句秋茗“好生照看相爺”。

  我喜歡她這樣說,因為我覺得,有個人她在牽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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