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桓家

　　風雪之夜，在一座高聳入云的孤峰之巔，有兩根相隔十余丈，齊高三十余丈的巨大石柱樹立。這兩根石柱在這里似乎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上面滿是時光留下的痕跡。在這些痕跡之下，隱約可見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刻在這石柱上。

　　突然，一陣狂風從兩柱之間刮了過去，風過處漸漸有七彩波紋蕩起，最后竟是在兩根石柱間形成了一道七色的光幕。在這光幕的頂端漸漸有一個灰色的大字顯現(xiàn)了出來——界！

　　“我知道他在你這里，把他交給我吧?！币粋€威嚴無上的聲音從光幕內(nèi)傳了出來。

　　“他來即是緣，大王何不隨緣呢？”另一個聲音從天邊幽幽傳來，這是一名老者的聲音。

　　“我是帝，不是王！把他交出來！”那個威嚴的聲音聽了老者的話，變得很不滿，回答中已帶有忿意，就連那原本平靜的七彩光幕上也泛起了陣陣波紋。

　　“帝也好，王也罷，在此處，何不隨了我老道的緣，一百年足矣?！崩险叽嗽捯怀?，原本不平靜的光幕又恢復了。

　　“沒想到你修為又精進了，好，既如此，本帝就給他一百年。百年后，本帝定親臨此地看他緣盡?！蹦莻€威嚴的聲音狠聲到。

　　“一言為定?！崩系赖穆曇魸u漸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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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州城外，一隊人馬踏塵而來。

　　當首一位，約莫三十余歲，面色紅潤，持刀跨馬，目光凌厲，一看就是一個習武多年的練家子。再往后看，是結(jié)隊的馬車和滿車的布匹絲綢，馬車四周盡是如剛才那位一般的武林高手。車隊正中，四匹高頭白馬，名曰汗血，引一四方四輪琉璃馬車，車頂鎏金，四角飛鳳，車身以天藍玉錦合圍，上書一字——桓。

　　荊州桓家，六代經(jīng)商。自二百年前，桓家創(chuàng)業(yè)先祖于梁州販糧起家，后桓家代代都是經(jīng)商能手，不但在民間經(jīng)營有道，后來還打通官道。這使桓家得以逐步擴大，到最后在梁州已是赫赫有名的商戶。到了上一代，桓家家主桓薊早亡，留下獨子桓彬，尚且年幼，都以為家道中落。誰知桓彬年僅十四接掌家主之位，天縱商才，持家有道。他漸漸理清了家里的賬目資產(chǎn)，又挨個拜訪以前的老客戶，乃至梁州州牧?；副蚰苷f會道，恪守誠信，雖然年幼，卻名家風范盡顯，毫無弱子之意，這讓桓家穩(wěn)固了在梁州的地位。后來，桓彬發(fā)奮圖強，三十而未娶，專注家業(yè)，桓家逐步昌盛，成為了梁州最大的官糧供應商戶。

　　再后來，桓彬?qū)⒒讣业漠a(chǎn)業(yè)擴大到了布匹絲綢之域?；副驈谋蹦匾M上等布料毛皮，加工成為上等錦帛，冠名玉錦。玉錦柔軟纖細，光鮮亮麗，種類多樣，不但被民間富人所喜好，更是受到宮廷青睞，躋身官匹之列，其中荊州之地對玉錦需求尤為巨大。此后，桓彬舉家遷入荊州，成為當?shù)仫@赫家族?；副虼藭r已知天命，人稱桓公。此時的桓公已有一正妻，二偏房，無妾。膝下有一獨子，最長，為正室獨出。還有三女，為偏房所出。

　　車隊最后在荊州城內(nèi)的一座宅院門前停了下來，院門并不大，樸素簡潔，但若有行家來到此處，必為這看似平常的墨金檉木門而震驚。墨金已是奢華之物，而檉木，乃仙家之樹，柔內(nèi)含剛，非凡力所能斷之。凡人家門用仙樹為材，可見一斑。

　　車隊當首那位上前輕叩宅門，叩之即開。開門處院內(nèi)當首立一貴婦，衣著華麗，身體微躬，領(lǐng)身后四女到：“恭迎老爺！”桓公從馬上車上下來，上前將當首那位貴婦扶起到：“夫人請起，都起來吧，在家里就不要這么多禮數(shù)了。”

　　這位貴婦自然就是桓公的正室妻子——朱氏。她身后的四位便是桓公的另外兩位偏房妻子王氏和劉氏以及兩個女兒桓玉楚和桓凌。朱氏最長，也是最早入門，一手掌管桓府內(nèi)務，把桓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是桓公的得力內(nèi)助。王氏年長于劉氏，桓玉楚和桓凌為王氏所出，玉楚十歲，桓凌只有六歲。劉氏也有一女，剛生數(shù)月，名曰玖玖，最討桓公喜愛。

　　桓公久出才歸，見到各位夫人女兒，十分欣喜。但唯獨長子桓宇不見在眾人之中，剛挑起的眉頭又微皺問到：“宇兒呢？”

　　朱氏暗嘆一聲，隨后對老爺笑到：“我不知老爺今日這般早歸，叫宇兒為老爺買您最喜歡的荷柳酥去了。”

　　“哦？幾月不見，宇兒倒是有所長進，真是讓我寬心?！?p>　　“趕緊把他轟走，馬上到我家了，今日我父親回來，要是讓他撞見，那個老不死的又得打死我。滾！”一個少年蠻橫的聲音由遠及近。

　　桓公聽此聲音，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離開眾人，佇立于門口，望見一群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簇擁著中間一名頭戴金絲玉冠，腳踩流云靴的青年而來。人群旁一還有一名少年，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伏在地面，滿臉淚痕，身上衣物或破或臟，明顯是受了不小的欺負。

　　“桓大少爺讓你滾！你如果沒聾就趕緊滾，不然一會惹惱了桓大少，我不介意真的讓你變成聾子！”

　　青年受驚，竟收聲止淚，呆坐地面，不知所措。

　　“劉厲，去吧那個逆子給我抓過來，把地面上那位小兄弟也一起請過來。”桓公對著開始叩門的那人說到。

　　“是，老爺?！?p>　　劉厲是荊州城出名的武師，當年獨步江湖之時，鬼見愁的名號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劉厲雖然對桓家鞠躬盡瘁，對桓公欽佩有佳，但是對于這種紈绔子弟，大家闊少，卻沒那么好的脾氣，以前就受桓公之命收拾過這幫少年不少次。這幫少年雖然都是富家子弟，甚至不乏小官小宦之后，但是對于桓公是無可奈何的。于是還沒等劉厲走到那群青年面前，青年們便一哄而散。

　　“少爺，請！”

　　桓宇見父親已到家門，知剛才的話已被父親聽去，只得深吸一口氣，徑直而去。

　　劉厲轉(zhuǎn)身扶起旁邊的小兄弟到：“小兄弟，難為你了，對不住，我們老爺請你過去一趟?！?p>　　少年雖然知道桓公宅心仁厚，但是還是怯生生的到：“我，我還是不，不去了?！?p>　　看來這少年被桓宇嚇的不輕，劉厲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然后含笑到：“放心吧，我們老爺會給你一個交代的?！?p>　　少年被劉厲扶著，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桓公跟前。少年看見旁邊的桓宇，又往一邊挪了幾步，然后踉踉蹌蹌的跪在桓公面前到：“拜見桓大老爺?！?p>　　桓公連忙扶起這少年，問到：“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

　　“回，回老爺，我叫孫音，是城里孫木匠的孩子。我，我父親給我做的小馬車給桓，桓大少爺搶走了?！闭f著說著這少年又哭了起來。

　　“他就是這么給我買荷柳酥去的？”桓公指著一邊的桓宇對朱氏怒到。

　　朱氏啞然，桓公對桓宇到：“東西呢，拿來！”

　　“什么東西，他說你就信？你是他爹還是我爹？沒有！”

　　“你！劉厲，把東西給我找出來！”桓公氣極，滿臉憋的通紅。朱氏上前扶住桓公到：“宇兒，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還不聽爹的話？”

　　“少爺，您還是自己交出來吧，小的不愿對您動粗，小的手上沒有分寸，您是知道的?！?p>　　“老爺，劉厲是武夫，您怎么能讓他對宇兒動粗呢，宇兒是您的兒子??！”朱氏急到。

　　“我桓家六代經(jīng)商，發(fā)家至今，從來以誠實守信為根本。我桓家一分一毫都是光明正大的掙來的，這逆子有如此好的家庭條件，還出去行這強搶之事，丟盡了我桓家列祖列宗的顏面，你還有臉護他？劉厲，你還愣著干什么??？”

　　“啪！”一聲脆響，只見桓宇用力的將一輪小木馬車砸在地上，小馬車瞬間被摔得稀爛。從小馬車的殘體上還依稀可以看出它本來一定是很精致的，連車轅上的龍紋都栩栩如生，想必孫木匠的手藝一定很高明。只可惜，現(xiàn)在這精致的馬車已經(jīng)變得支離破碎。

　　“哇！”一旁的少年再次大哭了起來。

　　“孽障，孽障！你！”桓公氣極，加之旅途勞頓，竟當場暈了過去。

　　桓公病倒，舉家震動。

　　桓家有今日，乃桓公一力所成?；讣要氉由星夷暧?，而且并非如當年桓公那般天縱商才?；讣业莫氉踊赣罹褪腔讣业囊粋€笑話，一顆毒瘤。“紈绔驕橫”這四個字在桓宇身上發(fā)揮的淋漓盡致?；讣液罄^無人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

　　現(xiàn)在桓公倒下了，無疑對桓家是滅頂之災。

　　“張大夫，老爺這是怎么了，您倒是給個準話?！眲⑹险驹诖睬?，泣不成聲，對著正在床邊給桓公問診的大夫問到。

　　家醫(yī)張崇藥，六十又三，是荊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醫(yī)師，就算喚作醫(yī)仙也不為過。

　　他摸著桓公的脈診了半晌，然后說到：“老爺這是怒極攻心，一口氣沒緩過來。這毛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只能先開幾貼順氣和醒神的藥給老爺服下，應該能起到輔助舒緩的作用。但老爺?shù)牟≈卦陴B(yǎng)心，切不可再讓老爺動氣了?！?p>　　朱氏從懷里掏出一錠金子抵到張崇藥跟前到：“大夫，老爺對桓家的重要性您也清楚，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您以后也沒這么多好處不是？”

　　張崇藥接過金子，趕緊揣進懷里到：“夫人放心，我定當盡力救治老爺?！?p>　　翌日，桓公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只是他神形憔悴，氣虛難提。

　　張崇藥連續(xù)來為桓公看了好幾天，想盡了辦法，但是桓公的病情都沒有起色，這讓桓家一眾人急的團團打轉(zhuǎn)。

　　連穹山，乃是荊州凡城第一圣地。因其高聳入云，似與蒼穹相連而得名。連穹山雖然只是凡家道場，卻偶有得道真仙到此開壇講法，解惑眾生，這使得連穹山香火不斷。

　　由于桓公的病情始終得不到好轉(zhuǎn)，由大夫人朱氏提議，前去拜山求簽。一家女眷來到山頂老君殿前，虔誠祭拜，慷慨布施，而后在老君像前求得一簽曰：大難當頭仙難救，月老跟前叩三叩。

　　眾人不解，請出殿中大師解簽。大師問明桓家所求來龍去脈，然后對著一眾人吐出兩個字：“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