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始山,穿過灰蒙蒙的積雨云,最高處卻是晴空萬里。
一只白鶴在云層之上展翅翱翔,背上坐了個白衣小公子,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眉清目秀的,看著頗為俊朗。他的手中拿著把油紙傘,此刻還滴著水,顯然是剛從雨中而來。
這便是從十三天而來的楓楊,而這只白鶴,便是跟隨在他的師父臨淵身邊的洛羽,是羽族的朋友。
前方已經(jīng)能夠看到東始山上的白雪了,洛羽載著楓楊徐徐降落,隨著視線的拉近,山上的景色也逐漸清晰——
讓人意外的是,雪山之巔有一座宮殿。
宮殿是白色的,與周圍的雪景融為一體,且是依著山勢而建,離得遠了幾乎無法分辨。
這座宮殿名為天空之城,是劍心流的所在。
楓楊已經(jīng)許久沒回師門了,還未落地,就大叫了一聲——
“桐梓!我回來啦!”
洛羽似是也非常高興,發(fā)出一聲清亮的鶴鳴。
沒多久,一個白衣女孩從宮殿之中跑了出來,站在門口,看著頭頂?shù)陌Q,咧嘴笑了,揮手——
“小洛!”
她這句話剛喊出口,洛羽便再次長嘯了一聲。只是,這嘯聲跟之前的不大一樣,很是尖銳,不絕于耳。
這是示警!
有入侵者!
在空中的洛羽急急地轉(zhuǎn)了個彎,往一旁的懸崖沖了過去。坐在他背上的楓楊嚇了一跳,差點直接被甩了下去,趕緊趴下來,緊緊的抱住了白鶴的脖子。
而此刻,他也終于看清了——
懸崖畔站了個黑衣人,戴著紅色的面具,仿若驀然從地獄冒出來的惡鬼。
洛羽的速度很快,幾乎眨眼間就沖到了那黑衣人的眼前,伸出爪子抓向了黑衣人的衣領(lǐng)……然而,就在他將要得手之時,眼前的人卻突然消失了!
楓楊只覺得眼前閃過了一道黑影,那人便不見了。洛羽雖然看清了他的動作,卻更加的震驚——
區(qū)區(qū)人族,竟然有這種速度?
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洛羽再次追了上去,楓楊驚得怪叫一聲,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臉都貼到羽毛上了,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只聽得耳邊風(fēng)聲赫赫。
他很有些欲哭無淚,很想跟洛羽說一句——你倒是先把本少爺放下來?。?p> 可是,剛張嘴就灌進一股冷風(fēng)……
劍心流已經(jīng)多年來未曾有客來訪了,所以,剛剛在聽到洛羽的那一聲清嘯之時,劍心流上下都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這時候,宮殿前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了,當中是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他手中拿著書卷,站在臺階之上看了許久,終于開口道:“洛羽,回來。”
洛羽停了下來,楓楊從他背上翻下來,趴在雪地上喘氣,額頭上都是冷汗,“小洛……呼……小孩子不要……呼呼……這般暴力!呼!”
另一邊,那戴著面具的黑衣人也停了下來,仍舊站在了離懸崖不遠的地方——
在他身旁有塊巨大的冰晶,刻著“劍心流”三個字。
他右手的長槍杵在雪地里,頭發(fā)有些亂,衣服有些臟,披風(fēng)的下擺沾著泥水,還裂開了不少口子,想來這一路是吃了不少苦頭的。不過,他此刻仍舊站得筆直,抬眼看向了臺階之上的那位白發(fā)老者,良久,他伸出左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道:“在下業(yè)焰,見過若澤前輩。今日擅闖劍心流,還望前輩勿怪?!?p> 那白發(fā)老者,便是劍心流的掌門人,若澤。
這個名字很有名,不僅僅是在江湖,也不僅僅是在人界??墒?,大多數(shù)人也都只聽過這個名字而已。
知道劍心流位于東始山之巔,能夠認出劍心流的掌門人。這年輕人的身份,多半不簡單。而他能夠來到這里,能夠躲過洛羽的進攻,實力也非同一般。
最為難得的是,他雖來了,卻并沒有擅闖,即便洛羽緊緊相逼也沒有出手傷人。原本因為洛羽的追擊,他已經(jīng)越過了那道界限,但在戰(zhàn)斗結(jié)束的時候,他卻又退了回去。當真是很有誠意。
江湖中,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年輕人?
若澤打量了他許久,最后視線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桿槍上,道:“不知小友所來何事?”
業(yè)焰道:“晚輩特來求取血芑花?!?p> 若澤還未說什么,周圍的弟子倒是先議論了起來——
血芑花是什么?
那可是傳說中的靈草,門派里還有這種神物?
別說劍心流沒有,就是有,憑他一句話就要給?
……
若澤輕咳了一聲,周圍的議論聲終于安靜下來。他抬眼看向前方的黑衣人,嘴角含笑,道:“可以,不過,老夫也有一個條件。”
業(yè)焰握著槍的手微微松開,整個人都因為那句“可以”而放松下來。他鞠了一躬,道:“謝謝?!?p> 接著,便是“咚”地一聲,直接撲倒在雪地里了——
他剛剛從那懸崖峭壁爬上來,又跟洛羽斗了一場,精力早就耗盡了。若非心中那絲執(zhí)念,只怕早就支撐不住了。
眾位弟子眨了眨眼。
若澤道:“楓楊,把他送去你院里休息,記得好好照顧他。庭柳,帶師弟師妹們回去,繼續(xù)念書。”
***
東始山下有個小村莊,地勢較空桑城稍高,并未被淹沒。
村里最近來了四位客人,租了村頭的木屋,租金給的高,屋主華子很高興的搬去了鄰居家,還十分殷勤的讓自家老婆子阿光送來一日三餐。
阿光來了一兩次之后,卻很是厭惡這群人,因為他們虐待小孩兒。
這群人當中有個小女孩,看著不過十歲,穿一身白衣,長得很是可愛,也很安靜。
阿光去送早飯的時候,就只小女孩起來了,正冒著大雨修屋頂,末了那一身黑衣的男子還說修得不好罰她去爬五百棵樹。
阿光去送午飯的時候,小女孩正搬了石頭回來,說是村里的路太難走了,下雨都是泥巴,容易臟了衣服鞋子,那位穿紅衣服的女子讓她給村子里都鋪上石子路。
阿光看著小女孩揮著重重的石錘砸碎那巨大的石子之時,終于憤怒了。她提著飯籃子,怒氣沖沖的進了屋,準備將那三個沒良心的家伙大罵一頓,可是,她剛進去,見到那黑衣人的眼睛,便忘了言語——
雖然是正午,但房間里還是有些暗的。那雙眼睛卻十分的明亮,仿若裝載了整個星空,哦,不,星空怎么會如此攝人?又怎么會如此令人心底發(fā)寒?
那分明是藏在深淵之底的狼群的眼睛!
阿光幾乎是扔了籃子,落荒而逃……院中碎石頭的女孩在身后喊她,她也沒聽見。
木屋之中,藍翎接住了那差點落到地上的飯籃子,搖頭道:“少主,您何必嚇唬一個老婆子?若是她晚上不給咱們送飯了怎么辦?”
墨沙微微閉了下眼睛,道:“你去打獵別是了?!?p> 藍翎吐了吐舌頭,將飯菜擺了出來。
緋堯取了筷子,也不等自家少主,徑自嘗了一口,道:“放心好了,就算是為著雪蓮那丫頭,她也會繼續(xù)送飯的?!?p> 阿光每次送來的飯菜都不錯,雖然做的有些粗糙,但味道很好,有葷有素,有飯有湯,在這小村莊里是很難得的。
緋堯吃了口干煸豆角,道:“少主,你把業(yè)焰支開,就是為了在這小村莊里訓(xùn)練雪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