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一具巫族壯漢的尸體沿著竹梯滾下來,趴在巴橫床前,血水不停從背心滲出,淌到地面上。
“小六!老麻!二狗子!大角!”巴橫從床上翻下來,驚呼族人的名字,手上的酒筒灑了一大半。他去摸墻上掛的彎刀,可酒勁上頭,身子發(fā)軟,連刀柄都抓不牢。
出事了!先是支狩真弄了泡尿下來,接著其他人找他算賬,一個接一個,全不見人影。最后連滴酒未沾的巴唄跑上去,也變成尸體掉下來。巴橫竭力握緊鋼刀,往大腿上一拖,刀刃劃破皮肉,一陣濺血的疼痛,酒意頓時醒了一大半。
逃!先逃再說!不管哪個搗鬼,叔叔一定饒不了他!巴橫定定神,踉蹌著往門外沖。
“骨碌碌!”一個瘦小的身影從竹梯上滾落,衣衫浴血,鬢發(fā)散亂,赫然是支狩真!
巴橫邁出門檻的腳不由一停。
“有……有……”支狩真目光渙散,氣若游絲,兀自把染血的手抖索伸向巴橫,“是……”
“啥?到底咋回事?”巴橫猶豫了一下,忍不住發(fā)問。他要是啥都沒搞明白就求救,怕會挨巴雷一頓怒罵。
支狩真含糊不清地說了什么,巴橫瞧瞧上面沒動靜,咬牙跑回去,一把揪起支狩真,低吼道:“快說??!你個龜兒子,到底咋回事?”
“是——”支狩真嘴唇翕動,巴橫湊上耳朵,貼近對方的嘴。驀地,他額角傳來尖銳的刺痛,一柄匕首插入太陽穴,鮮血無聲溢出。
巴橫狂吼一聲,暴然抬頭,支狩真緩緩松開匕首,沉靜地看著他:“是我替巴狼向你問好。這件狼皮襖,你穿得太久了?!?p> 巴橫目眥欲裂,奮力舉起刀。支狩真神情淡然地看著他,一動不動?!斑郛?dāng)!”鋼刀無力地滑落在地,巴橫氣絕伏倒。
支狩真喘了口氣,爬上哨崗。四周尸體橫陳,懸崖下方,馬化沿著羊腸小道飛快接近,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攀上崖頂。
支狩真把族人的尸體拖下去,連同巴橫二人一起,埋在山崖的柏樹下。接著,他咬破手指,在埋尸處畫了一個古老的巫符。鮮血滲入黃土,巫符閃過一絲妖異的紅光,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山寨的梯田、豬圈、茅坑、竹林等處各自閃過微弱的紅光。片刻后,巫祭住處的東坡陰風(fēng)大作,山石搖晃,亂石堆發(fā)出一絲奇異的嗡嗡聲。
“嗯?”烏七驀地心有所感,推門而出。四面的嶙峋山石像從沉眠中蘇醒的怪獸,顫動不休,源源散發(fā)出無形的波紋,相互激蕩,向整座山寨擴散。
“這個——難道是八陣圖?”支由震驚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道道忽明忽暗的光在巖石群表面閃過,流轉(zhuǎn)勾連,匯聚成玄妙的陣法紋理。
更遠(yuǎn)處,火光騰躍,急速蔓延。無數(shù)竹樓、林木陷入火海,燃燒崩塌。婦孺的哭鬧聲、族人的奔走聲、牛羊的驚嘶聲此起彼伏。
“這是咋啦?失火還是……”支由愈發(fā)驚惶,一時干搓著手不知所措。
“蠢才,分明是有人啟動了這里的陣法?!睘跗叨⒅鴣y石堆,目光冷峻,“你不是告訴我,這堆石頭徒具架勢,毫無用處么?怎么,居然還有人可以施出你們巫族秘傳的祝由八陣圖?”
支由一陣茫然:“不可能,八陣圖早失傳了。難道是巴雷搞鬼?要么是王子喬?不過他一個外人,哪怕手段通天,也無法操控巫陣,這得有巫族血脈才行哪?!?p> 烏七森然道:“看寨子的火勢分布,層次有序,分明有人刻意縱火,配合八陣圖啟動。你這頭蠢物,一直被人蒙在鼓里,這個小寨子的水比你想的要深多了?!?p> 支由呆了片刻,恍然叫道:“俺曉得了!這兩年寨子出的怪事,一定也是他們干的!馬化的死也和他們脫不了干系!”他臉上壓抑不住驚恐之色,喃喃道,“他們到底是哪個,要干啥?聽以前的老巫祭說,八陣圖一起,整個山寨會徹底封閉,只能進不能出。高貴的烏七先生,俺們現(xiàn)在該咋辦?”
烏七肅立不語,烏黑的長袍被風(fēng)吹得獵獵翻飛,似夜空滾涌的烏云。良久,他嘴角滲出一絲尖銳的冷笑:“我們什么都不用做,就在這里等,他們自會找上門來?!?p> “砰!”
最后一頭馬化雙爪扣巖,一跳數(shù)丈,重重落在崖頂上,震得砂石飛濺。
總數(shù)一百的馬化小隊全部攀上山崖,身著藤甲,殺氣騰騰,迅速整合成十組戰(zhàn)斗陣型。
一組馬化圍住哨樓,縱身直撲?!班枥锱纠玻 鄙跇撬姆治辶?,轟然倒下,板墻紛紛崩飛,激起一片塵煙。
“孫胡頭領(lǐng),里面沒人,但有新鮮的血跡?!币粋€頰生白毛的馬化稟報道。
孫胡面目粗獷,額突嘴闊,肌肉賁起的強健身軀高達(dá)十尺,頸后、手背密布黃茸茸的粗毛。他目光四下一掃,投向寨子起火的方向,黃澄澄的瞳孔閃過兇光。
“孫胡頭領(lǐng),是不是先查一下再動手?”頰生白毛的馬化遲疑著道,“這事有點不對,像有人故意把咱們引過來。偏偏寨子又這個當(dāng)口起火,萬一有人存心不良……”。
“甭管那么多!一個小旮旯里的寨子,能玩出什么花樣來?”孫胡一揮臂,不由分說地道,“照老規(guī)矩,男的殺光,女的先奸后殺!”
“可是……”白毛馬化還待再說,孫胡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誰敢動咱馬化,就得血債血償!這是馬化一族橫行蠻荒的鐵律!”
他拔出背后斜插的烈焰赤銅棍,遙遙指向寨子:“小的們,今天血洗寨子,殺個痛快!”
馬化齊齊大吼,百人匯聚成三角形的沖陣,如同山洪瀉閘,猛撲而去。孫胡一人壓在陣末,灼灼目光猶如實質(zhì)的光束,沿途來回掃蕩。他豈不知這事有古怪?可送上門來的殺戮借口,哪能白白推掉?馬化武道走的是煉體之路,煉體需要大量資源,燒殺搶掠是最快的法子。
飛沙走石,怪吼搖木,馬化挾著滾滾揚塵,以驚人的高速逼近山寨中心。巫族人正忙得焦頭爛額,四處救火,被怒潮般的馬化戰(zhàn)陣碾過,當(dāng)場碎肉橫飛,血水噴濺,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fā)出。
“馬化!”遠(yuǎn)處的吊腳樓上,巴雷肅立窗前,心頭驟然一沉。
風(fēng)語面色微變:“貴族惹上了馬化?”
“風(fēng)語兄弟,俺也弄不清咋回事。不過俺曉得,馬化殘暴成性,向來不留活口,就怕連累風(fēng)媒的兄弟們?!卑屠桌渖乜戳孙L(fēng)語一眼。寨子起火,馬化又從后山殺出,族里多半有了內(nèi)鬼。
風(fēng)語躊躇了一下,道:“也許貴族和馬化有什么誤會,不妨解釋清楚,也好避免生靈涂炭?!?p> “噗嗤!”倉促中,一個風(fēng)媒躲閃不及,胸膛被馬化硬生生挖開。馬化一把攫出熱氣騰騰的心臟,往大嘴里一塞,咀嚼得吱吱作響,血水沿著毛茸茸的嘴角流出。
風(fēng)語攥緊手指,臉上露出悲痛之色。巴雷面無表情:“馬化向來蠻橫,哪肯聽人解釋?”他暗暗心驚,這伙馬化戰(zhàn)力彪悍,殺伐精熟,根本不是族人可以抵擋的。一念及此,他不由生出一絲退意。
“嗖——”尖風(fēng)呼嘯,一道白光從樹叢深處激射而出,快若驚電,猛然貫穿一個馬化的咽喉。白光余勢不盡,帶動馬化向前直奔數(shù)尺,插在地上,赫然是一柄搖動不休的鋼刀。
馬化紛紛暴叫,勢如瘋虎,廝殺愈發(fā)兇狠。巴雷、風(fēng)語齊齊色變,殺了馬化,雙方再無回旋余地。巴雷不甘地望了樹叢一眼,長嘯一聲,躍樓而出。
“巫武大人來了!”“干死這幫龜兒子!”“大伙兒操家伙,和他們拼了!”族人連連吆喝,逐漸穩(wěn)住亂勢,抓起鋼刀反擊。一眾風(fēng)媒也聚攏在一起,跳上羚蜥,展開游斗。
“殺!”巴雷身在半空,怒吼出拳,急促噴涌的濁氣仿佛一枚巨石彈射,轟然砸在馬化戰(zhàn)陣的尖角上。最前端的兩個馬化口噴鮮血,撞飛出去,臂骨、肋骨折斷一片。
巴雷微微皺眉,這一拳他蓄滿濁氣,挾怒痛擊。誰料馬化傷而不死,皮肉筋骨的堅固遠(yuǎn)超常人。
一聲猿啼般的怪叫拔空而起,一道巨影從馬化陣尾迅疾彈出,在巴雷尚未落地時,將他強行截住。
“啪啪啪!”一連串腿影翻飛,勢大力沉,矯若游龍,踢得巴雷倒飛出去,疲于招架,全無半點還手的機會。
“無影腿?!憋L(fēng)語凝視戰(zhàn)局,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馬化勢力雄厚,睚眥必報。如果風(fēng)媒與他們徹底翻臉,日后行商蠻荒,不知要死去多少無辜的族人。他不在乎自身生死,卻顧慮其它風(fēng)媒商隊的安危。
半空中,孫胡雙腿連環(huán)踢打,蹬、撩、掃、勾,綿密不絕。巴雷每一次格擋,都被他巧妙借力,再次蓄勢騰躍。而他踢出的每一腳凌厲刁鉆,濁氣渾厚,將巴雷一次次踢向半空,無法落地回氣。
眼看不妙,巴雷發(fā)了狠勁,雙臂猛然一攬,形如抱月,死死夾住孫胡掃來的左腿,任由另一腿連續(xù)蹬踏自己的肩膀?!敖o俺斷!”巴雷嘴角滲血,臂膀發(fā)力,要把對方的腿硬生生擰斷。
“啪啪!”巴雷硬吃了十多腳,內(nèi)腑劇烈震蕩,肩膀高高腫起。但孫胡也被他牢牢鎖住,無法騰挪,雙方同時往下落去。
腳底觸地的一瞬間,巴雷后背拱起,猛扳孫胡左腿,骨骼扭曲的咯吱聲清晰可聞。陡然間,孫胡手臂驟然一長,以一個無比反常的姿勢繞過胯下,準(zhǔn)確擊中巴雷下巴。
“砰!”巴雷應(yīng)聲飛跌,口吐鮮血,在地上翻滾了十多丈。
“通臂拳!”風(fēng)語長嘆一聲,斗篷如風(fēng)帆鼓起,似一朵浮云飄然掠向戰(zhàn)場。
洛水
為灑不日更呢,因為俺的讀者是高素質(zhì)的長生種。你們想,作者更了你們還要日,多不文明。所以俺們要月,不要日。下次更新快的話在周日,慢的話下周,要看爸爸給俺的作業(yè)多不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