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寒冰之雪（一）
秋日的林間，枯葉滿地，一個穿著紅色羅裙的少女挎著籃，彎著腰正在低頭尋找著山間的野菜。
秋日是收獲的季節(jié)，野菜、菌菇藏在每個小角落里。她彎腰撿著，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爬過了山，時間已是午后。陽光尚有余溫，她的小籃里已經盛了滿滿的菌菇和野菜。
她擦了擦眉間滲出的細細汗水，拿出腰間的水壺晃了晃，又將水壺高舉過頭頂。良久才有一滴晶瑩的水滴沿著壺口凝結，滴落。
少女放下水壺望了望四周，嘆了口氣。
“若是能有一汪清水暢飲一番該有多好?！鄙倥睦镆贿呄胫?，一邊奮力的將她的竹籃跨在腰間。
“該回家去了，要不然柳生該擔心我了?！鄙倥送焐?，太陽已經西沉，陽光里帶著遲暮的色彩。
少女沿著自己印象中的山路摸索，尋找回家的路，可是走了很久卻不見山坡上的小木屋。她又累又渴，渴的甚至感覺自己的目光出現了幻覺，因為她發(fā)現在她的前方竟是一片冰天雪地。
這是一片柳樹林，一片積雪覆蓋的柳樹林。她提著小籃走上去，潔白的雪踩在腳下嘎吱嘎吱響，陣陣的冰冷襲來竟沒有半點不真實的感覺。她放下小籃伸手從樹枝上撫下一團雪捧在手心，陣陣寒冷透過她的肌膚傳遍全身。
“竟是真的雪！”她驚呼。
這聲驚呼讓人感覺到說不盡的欣喜，于是她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手中捧著的潔白冰雪送到嘴巴里。寒冷入口即化，變成冷冰冰，甜絲絲的雪水滋潤了喉嚨，穿透了全身。
“這里下雪了嗎？”少女抬頭望著天，枯黃的落葉，昏黃卻仍然溫暖的日光，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積雪的時節(jié)，怎么看也都不像是有積雪的地方。
“真是奇怪呢?！鄙倥峙趿艘慌醢籽?，一邊吃貪嘴一邊想：“這雪嘗起來還真是有點甜呢。明天應該帶柳生來看看，他一定不相信秋天竟然會有積雪?！?p> 少女想著柳生吃驚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然后竟情不自禁的在雪中轉起圈來。
一圈，兩圈，三圈，少女的紅色羅裙在一片雪白中飛舞，旋轉，停止，降落。少女躺在雪地上，抬頭望著陰沉的天空，太陽已經落山了，林間傳來陣陣晚風。
“我要回家去了，要不然柳生要擔心我了。”少女又想起了在家中等待的柳生，她心里想著，卻感覺渾身越來越冷，身體越來越僵。
她的小籃就在離她手指不遠的地方，但是她卻無論如何也拿不到。
“柳生……”少女心里想著，卻發(fā)現怎么都發(fā)不出聲音。她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打濕了潔白的冰雪。
她的小籃仍在她的不遠處等著，而她卻已靜靜的睡著了。
時間靜靜的流逝著，落山的太陽帶走了最后一抹昏黃，整個林間變得昏暗。這昏暗不知持續(xù)了多久，直到被一團燃燒的火焰刺破。
那是一個火把，持火把的是一個穿青衫的書生。
“幼娘！”書生一邊喊叫著，一邊踉踉蹌蹌的行走，直到他來到了這片雪地。他最先發(fā)現了歪倒在雪地里的小籃，一個盛滿菌菇和野菜的小籃，緊接著他發(fā)現了躺在雪地里的少女。
書生看見少女的那一刻幾乎愣住了，他扔掉火把撲通一聲跪在雪地上，抱起早已凍僵的少女深情的呼喚著她的名字：“幼娘！幼娘！幼娘……”
火把依然在燃燒，雪地里寂寂無聲，而書生懷里的少女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
兩個月后，最后一場秋雨下過，冬天仿佛一夜之間就來臨了，寒氣侵入了大地的每一寸肌膚，樹上已經再難見到一片樹葉。
**山上，此時草木早已凋零，光禿禿的樹干遮擋不住任何視線，從山坡上望下去，遠遠就能望見西湖。這是山林里最開放季節(jié)，也是進山的人最少的季節(jié)。但是這時卻有人耐著寒冷披荊斬棘來到山里。
“霞客哥哥，這山上光禿禿的有什么好看的？”說話的正是樂樂。
“西湖十景中有一景叫雷峰夕照，這**山上充滿珍木梁材，人們偏愛這山上的春夏秋之景，唯有冬季旅人最少，而我偏愛人所未見之景，因此才想在這冬季來山上看看。”徐霞客笑著說。
“既然如此那霞客哥哥你好好欣賞這枯枝敗葉吧，我和樂樂進龍鳳杯里暖和一會?！边@回說話的則是游游。
徐霞客笑著說：“去吧去吧，等我發(fā)現美景再叫你們出來。”
游游說：“不看不看，這光禿禿的既不好看又不好吃，你自己看好啦！”說著和樂樂鉆進龍鳳杯里再不說話了。
徐霞客只好自己拄著拐杖，在光禿禿的林間行走。走到高處便極目四望，走到低處則流連左右。
走了半個時辰徐霞客又到一個高處，放眼望去竟見一片樹林滿眼白色，好似大雪蓋頂，又如梨花盛開。
“這本非春日，不可能有梨花，雖已入冬，卻也未曾下雪，更何況周圍也無下雪痕跡，不知這片雪白是為何物?！毙煜伎托南胫愠菢淞肿呷?。走到近處卻發(fā)現這片山林竟是一片蓋滿大雪的柳樹林。
此時天氣雖陰，但是卻并無風雨，周圍均是光禿禿的枯樹，唯有那柳林上卻靜靜的落著雪花。
“真是難得的美景啊。”徐霞客走進雪地，踩下一串串的腳印。那那雪花便洋洋灑灑的落到徐霞客身上，雖然隔著衣服但是也能感覺陣陣寒意正在侵入肌膚。
“這雪真是冷的怕人啊。”那雪花落到徐霞客手背上冷的經久不化，沁人筋骨?！皹窐酚斡?，快出來看看大雪?。 毙煜伎秃暗?。
“騙人，你自己看吧！”樂樂說。
“騙人，大晴天的哪來的大雪！”游游說。
“是真的，好大一片冰天雪地?。∧銈兂鰜砜纯淳椭懒?。”
“是真的嗎？”樂樂游游相繼從龍鳳杯里鉆出來，然后游游立刻凍的哆哆嗦嗦的一聲驚呼：“哇。好冷??！”
緊接著兩人看到這滿眼的銀裝素裹再次驚呼起來，一會雪花就落滿了徐霞客和游游身上，只有樂樂因是火鳳之身半點冰雪也沒。
“這周圍并無下雪痕跡，唯有此處冰天雪地，而且這雪寒冷之極，定有什么蹊蹺?！毙煜伎驼f。
這時樂樂說：“《混沌奇物志》里倒是記載了這么一種叫做蔭雪的奇怪的雪，這蔭雪常出現在陰冷之處，經年不化，不僅寒冷異常，而且嘗起來還略有甜味。”
聽樂樂這么一說徐霞客張手接了一點雪，捻起一點放在口中立刻感覺到絲絲的甜意，“這雪果真有甜味，看來真的是蔭雪?！毙煜伎徒又f：“可這蔭雪有何害處呢？”
“凡人不可常時間離蔭雪太近，否則容易被凍僵。即使把蔭雪融化也會很快再度凝結成雪，如果誤食了蔭雪，那么蔭雪會不斷的吸收身體的熱量直到冰封全身，使人失去意識，僵而不死?！睒窐氛f。
“哎呀，那我不是站在雪地里太久了！”徐霞客一聲驚呼，引得樂樂游游連聲發(fā)笑。游游說：“霞客哥哥你好膽小啊，這才一小會兒而已。再說樂樂的三味真火可以將蔭雪化成的水煮沸，拿來沐浴就能吸走體內的寒氣，所以等我們走的時候用三味真火將蔭雪熬成水沐浴就可以啦?！?p> “好！不過既然蔭雪是混沌之靈，不如我們先把蔭雪收服了吧?！毙煜伎驼f。
但是樂樂游游都被這漂亮的雪景美呆了，根本還沒玩夠，哪里理會徐霞客的話，只聽樂樂說：“游游，我們打雪仗吧！”
游游打著哆嗦說：“你打吧，我看看就好了，我怕冷！”
“切，膽小鬼！”樂樂惡作劇的團起一團雪球往游游身上丟去，游游被樂樂丟急了也從徐霞客身上下來和樂樂在雪地里玩起追逐戰(zhàn)來。
而徐霞客則只好自己團一些雪球準備走的時候帶回去沐浴用，正在三人徜徉在冰雪中的樂趣時，只聽一個聲音從后方響起——
“不要站在雪里，你們很快就會被凍僵的！”
徐霞客循聲回頭，立刻愣住了，只見一個衣衫單薄，面黃肌瘦的落魄書生正站在雪地外面癡癡的望著徐霞客。這書生好像已經被寒風刺透了全身，加上衣衫單薄，雖然勉強扶著樹干站著，但是依然瑟瑟發(fā)抖。
“這里的雪不同以往，你們還是快出來吧?！蹦菚娦煜伎瓦€愣在原處，又扶著樹干向徐霞客招手道。
徐霞客只好和樂樂游游從雪地里出來。那書生見徐霞客出來了，再無多余話語便扶著樹干轉身走了。
“這書生好奇怪??！把我們從雪里叫出來，結果一句話不說又走了。”樂樂說。
徐霞客心想既然這書生知道這蔭雪的厲害，定是附近有人被蔭雪所害。于是高聲喊道：“兄臺慢走，剛才多謝兄臺提醒，這雪既然這么陰冷不知是否周圍有人曾被這雪凍傷？”
那書生聽到徐霞客喊聲駐足停了一下，卻最終沒有回過頭來。
“如果兄臺知道附近有人被雪凍傷的話請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幫忙醫(yī)治！”徐霞客高聲叫道。
那書生聽到這句話忽然身形開始顫抖，然后就毫無征兆的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徐霞客和樂樂游游見狀連忙跑過去將書生扶起來，但是那書生渾身冰涼，已經昏迷的不省人事了。
“渾身冰冷，身體虛弱，應該是被蔭雪所傷的人?！庇斡魏唵螢闀蚜税衙}說。
“應該趕緊把他抱到一個溫暖點的地方?！毙煜伎鸵贿呎f一邊將書生背了起來。
但是溫暖的地方在哪兒呢？徐霞客不知道這書生是誰，但是當他低下頭卻看見在書生倒下的地方一條被反復踩踏而形成的小路正寂寂無聲的蔓延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