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恍惚

　　投票很迅速，結(jié)果是除了預(yù)言師，其他3個法師都同意前進。于是，響聲四起，整個車隊在大家的指揮下又開始啟程。但出于保護目的，法師們躲在了車隊中間，也把法術(shù)的防護被添加了許多。作為商人的老威廉一家則被趕到了隊伍的最前列，這其中也包括老威廉的二兒子維爾德，也就是基德。

　　老威廉駕馭第一輛馬車。大兒子小威廉駕馭第二輛。二兒子維爾德還不怎么會駕馭馬車，所以被安排在第三輛車上，與商隊主管丹尼爾坐在一起。

　　折騰了一個上午，此時此刻基德方才有機會好好考慮自己的處境。毋庸置疑，現(xiàn)在的基德依然在夢里，雖然同樣的手鏈有些詭異。按照前幾個夢的推斷，現(xiàn)在基德應(yīng)該是被暗殺的對象。而，他要做的事情依然是“找到刺殺自己的殺手。然后，殺了他?！眲偛诺幕略?個魔法師邊上不敢輕舉妄動，能做的只是觀察。環(huán)顧四周，大家都關(guān)注著法師們的爭辯，看不到有哪些人對基德感興趣。此刻的車隊，里面魚龍混雜，人員眾多，短時間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殺手的頭緒。

　　“只是，這次見鬼了?！被聬琅煤埽耙还?個殺手接了任務(wù)，既然花蝴蝶、壁虎、七段堇都被我在夢境里干掉了，那么就沒有其他的殺手了。那為什么我還在夢里？”

　　“不對……”基德突然想到，“巴爾在我額頭留下了4個詛咒印記，所以我應(yīng)該要去殺4個人。4個人……4個人……還有一個會是誰？”然后，基德想到了一件事，頓時整個臉都扭曲起來。

　　“怎么了？少爺？”一旁的主管丹尼爾開口問道，“不舒服嗎？”

　　基德咽了下口水，艱難地?fù)u了搖頭，用沙啞的口音道：“哦，還好。只是嗆了一下。對了，丹尼爾叔叔，今天是幾號??？”

　　“今天？7月13日啊，新歷12年的7月13日。我們已經(jīng)出來快3個月了。不過，快完成這次買賣了，很快就可以回到家里了?！?p>　　“是嗎？”基德非常勉強地笑了笑，“丹尼爾叔叔，你有鏡子嗎？我臉上好像有些癢，想拿面鏡子看一下。”

　　于是丹尼爾在馬鞍側(cè)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面銅鏡?；码S手拿過丹尼爾的鏡子，看見了自己鏡中的面貌，一張漂亮清秀的臉龐和一雙碧藍(lán)的眼眸，頂上還戴鑲著金絲邊的華麗帽子。只是，這臉龐如此熟悉，這是一張無論如何基德都不會忘記的臉龐。那個伴隨著第一次巴爾出現(xiàn)的少年。

　　“所以，這次的維爾德就是之前被我殺掉的公子哥？那么……這次，我要干掉的殺手就是……我自己？”

　　“似乎，怎么都是死。要么殺死了夢中的基德，然后醒來自己就死了?；蛘咚餍栽趬糁斜换職⑺??！本o握銅鏡的雙手在不停顫抖著，鏡中的臉龐扭曲且猙獰，“不行，我要冷靜，這樣于事無補，我要冷靜，要冷靜……”

　　許久，平靜下來。旁邊傳來主管丹尼爾的聲音：“少爺，怎么了？”

　　“哦，沒事?！被抡Z氣已經(jīng)平靜下來，一邊把鏡子遞給主管，一邊說，“我還是覺得想去別的車轉(zhuǎn)一下?！被聸Q定，不管如何，自己不能待在這個被指明干掉的第三輛車上。

　　只是，還沒有所行動。一陣巨大的塵埃從后面逐漸延散開來，霎時間周圍就一片黃色的塵埃。除了眼前的路，再也看不清什么了?；掳櫫税櫭碱^，想：“這樣的土系魔法支撐不了多長時間，看來暗殺很快就要發(fā)生。我得快點。等不及停車換位置了?！毕胫?，就一個側(cè)身，翻下馬車。

　　耳際傳來風(fēng)聲和丹尼爾的驚呼聲?；买槠鹕眢w，希望在落地時能卸去一些沖擊。但落地卻遠(yuǎn)比預(yù)想中的要早，落腳間更是異常平整，絲毫沒有草原的觸感。雙手撐地，一片光滑?；颅h(huán)顧四周，滿是黃色塵埃。但腳下確實一塊平整的白色木板。耳際不斷掠過的風(fēng)聲更是告訴基德，他依然還在前行著。

　　接著，一個桀桀的笑聲響起：“歡迎來到我的馬車上，年輕的小伙子?！比缓笾車膲m埃淡去了一些?；露ňλ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輛白色的馬車上，馬車沒有頂，縱使耳際風(fēng)聲呼嘯，但身上卻感覺不到風(fēng)。2匹馬在前方奔跑拉車，自己站在車頭，后方端坐著的，正是披著星空法袍的預(yù)言師，與自己僅一步之遙。

　　“尊敬的預(yù)言師，您好?！被掠沂謸嵝?，向法師鞠躬致敬。

　　預(yù)言師看著基德，平靜地說：“你不用叫我預(yù)言師，那是世俗人的稱呼。我是星空法師，鉆研星空、預(yù)言以及夢境的法師。倒是你，為什么不介紹一下自己？”

　　基德繼續(xù)鞠躬：“我只是一個商人的孩子，無足掛齒?！?p>　　“呵呵，一個商人的孩子。很有意思，很有意思。”預(yù)言師看著基德，似乎在自言自語，“不過，那你為何要從馬車上跳下來？”

　　“是不當(dāng)心摔下來的，多謝星空法師的救助?！?p>　　“是嗎？”預(yù)言師眉毛一挑，“我看恐怕不是那么簡單吧。那你再說說看，你手上這串星空手鏈的來歷？”

　　“手鏈？”基德低頭，只看見撫胸的右手從袖子中伸出，也把那串黑色的手鏈帶了出來。此刻的黑色手鏈上，密布的白色斑點正爍爍發(fā)光，宛若橫亙夜空的銀河。此刻，預(yù)言師突然邁向基德，基德趕忙后退一步，后腳落在馬車的邊緣，再無可退之路?；聦⒂沂执瓜?，用袖子把手鏈遮住，平視預(yù)言師，“這只是朋友送的普通手鏈，沒什么來歷?！?p>　　“那拿給我看看?！鳖A(yù)言師一把抓住基德的右手，就要去拿手鏈?；旅τ米笫旨茏Ψ健扇祟D時扭在一起。扭打間，基德只覺得心跳突然加重，一下，一下，越來越沉，似乎像擂鼓打雷，耳際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預(yù)言師終于把基德的袖子擼開，奮力抓向手鏈。在他左手觸碰手鏈的那一剎那，手鏈上的白斑突然發(fā)出了耀眼的光澤。

　　……

　　“啊！”基德兩眼白茫茫一片，忍不住大吼起來，奔騰的血液充斥了全身。然后，他聽見了一個遠(yuǎn)方的聲音，隆隆若奔雷，和自己的心跳以及嘶吼連成了一片。猛然扭頭，他看見了，看見一個遙遠(yuǎn)處矗立著的黑色人影，以及那斗篷下如鬼火般閃爍的火紅色瞳孔。

　　是巴爾！基德還想再看仔細(xì)，黃色的塵埃已瞬間將視線遮擋，再也看不出。

　　基德突然明白了，這一幕恰是自己之前看過那一幕。原來，塵埃兩邊對望的，都是自己，也都是巴爾。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老者說過的話“當(dāng)巴爾的子嗣被殺剩一人，那個人就會繼承巴爾的意志，然后覺醒，成為新的神祇?！?p>　　“所以，這一切都是為巴爾做了嫁衣嗎？”基德喃喃自問。耳邊，仿佛聽見了巴爾譏笑的聲音?！耙次覛⑺滥莻€刺殺者基德?；蛘撸以谶@里等待暗殺神箭的來臨。無論如何，都有一個我會死去。而另外一個我，就會成為真正的巴爾。所以，這就是巴爾的契約，一個根據(jù)因果律，確定了結(jié)果的契約。輸?shù)娜?，只能是我自己?！?p>　　在基德失魂落魄間，預(yù)言師取下了他右手的手鏈，戴在了自己的手上。那一剎那，伴隨著狂風(fēng)，神箭如期而至，白色馬車隨之崩壞分解。基德只記得最后一瞥里，預(yù)言師錯愕的目光，然后在轟鳴聲中，天地的一切都化作了絢爛的酒紅色。

　　……

　　再睜眼，眼前變成了天花板?；履暳嗽S久，方才領(lǐng)悟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蒙頓堡的旅店?！拔亿A了？”基德頗為疑惑。洗臉時細(xì)細(xì)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無比熟悉的臉龐，再也沒有額頭的四個黑色印記，“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似乎我沒事了。”

　　那去拿賞金吧，基德想著，走到了那個常去的酒吧。或許是因為還太早，整個酒吧里還沒有什么人?；颅h(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了黑暗工會的年輕人，就徑直走去。一拍肩膀，“好咧，我今天來結(jié)任務(wù)了，拿錢來?！?p>　　年輕人吃了一驚，一回頭看是基德，才放松下來，“啊呀，這么早，我還以為是誰呢？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你怎么過來了？”

　　這回輪到基德錯愕了：“?。课沂莵斫Y(jié)任務(wù)的，拿賞金的?！?p>　　“什么任務(wù)？”年輕人一臉的疑惑，“你該不是想錢想瘋了吧？”

　　……

　　在哄笑聲中，基德一臉喪氣地離開了酒吧。年輕人的譏笑聲還在耳際，“A級任務(wù)？1萬金幣一條人命？還不限人數(shù)？老哥，你在做夢吧。這么好的事情我做到這么大都還沒遇到過。什么壁虎？花蝴蝶？我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但老哥，光靠做夢是拿不到錢的。”

　　“這一定有什么事情搞錯了?！被碌皖^看著自己右手腕上的星空手鏈。白色斑點依然密布，但沒有一絲的光澤，“至少手鏈還在，我可以去問問老者?！?p>　　只是這次，煉金術(shù)士的大門敲打了許久，都沒有人開門。似乎很久以前就沒有人住了?；掠行┮馀d闌珊，轉(zhuǎn)身離開了。走到了巷口，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低頭摸索。凹凸的石路坑坑洼洼，有的石子缺了，有的還在。但摸了良久，基德能夠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花蝴蝶留下的淺坑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