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靜的灰谷鎮(zhèn),從半個小時之前就開始陷入一片莫名的喧鬧混亂中。爆炸聲,慘叫聲,吶喊聲,武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是忽然陷入了戰(zhàn)爭一樣。
不過有些詭異的是,這片喧鬧混亂只是止于鎮(zhèn)尾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依然如往常一樣,甚至比往日間更顯得寂靜冷清,原本從早到晚都營業(yè)的酒店都休息了好幾間,有些好奇的外來商客想要朝那邊去看看,卻馬上就被巡邏的士兵給攔了回去。
“…是那些矮人內(nèi)里自相斗毆。這些蠻子向來喝多了酒就要胡鬧,這個氏族搶了那個氏族的地盤那個氏族又偷了這個氏族的羊什么的,一向糾纏不清,這次不過是響動大些罷了。大家也最好別靠近,那些蠻子一下打得興起將人給宰了,你們都找不到地方伸冤去。反正我們是不管的……”
巡邏的士兵們大多都是這樣類似的口徑,許多人聽到之后也聳聳肩不以為意,也有些面色不善匆匆趕回旅館和駐地閉門不出,甚至匆匆收拾東西離開的。能來這灰谷鎮(zhèn)的商人和護衛(wèi),都能算是見多識廣,心中有數(shù)的,在士兵們的勸阻下還真的沒有人靠近那邊去一探究竟。每個走過足夠多路的商人和護衛(wèi)都知道,不要管太多閑事是活得長久的要領(lǐng)之一。
似乎有了一種莫名的默契,好像知道了騷亂無法傳播過來一樣,那邊的響動越來越激烈,動靜越來越大,已經(jīng)有一小片街區(qū)在戰(zhàn)斗中化作了廢墟。近百個矮人的包圍中,只有兩個身影時而騰挪閃避,時而和靠近的矮人撞在一起打得血肉橫飛。
“矮人給自己鍛造的武器防具都會經(jīng)過土元素精煉,非常堅固,對奧術(shù)都有相當?shù)牡挚沽?,你的那個奧術(shù)光劍消耗會非???,最好不要再使用了……”
“不要試圖和這些矮人比拼耐力,矮人的肌肉結(jié)構(gòu)和人類并不一樣,他們能全力持續(xù)足足半天的全力搏殺。矮人的忍耐力也很高,只要不是殘障性的傷害和致命傷就能一直保持戰(zhàn)斗力……”
“矮人的缺點是協(xié)調(diào)性相對比較差,所以他們使用的都是重武器,注意避讓和借力。還有別讓他們結(jié)成陣勢圍攻…”
“矮人的心智和智慧遲鈍,就算天生親和的土元素也很難真正領(lǐng)悟運用,神職人員也只有極少數(shù)。如有你能有心智或者幻術(shù)方面的奧術(shù),就能好對付得多了……”
刀劍交集聲,戰(zhàn)嚎怒吼聲,肢體破碎聲中,高文的指點聲從沒斷過。風吟秋似乎也慢慢找到了和這些矮個蠻子近戰(zhàn)的感覺,次級虹光劍雖然也能勉強切割這些矮人經(jīng)過元素加持過后的盾牌和武器,但是太過耗費萬有真符之力,畢竟那也是屬于五環(huán)奧術(shù),激發(fā)一次所需的力量并不小,所以風吟秋干脆拼著挨上了一記重擊,用擒拿手抓住了兩個矮人的腳脖子,掄起來當做流星錘一樣地四處亂砸。
這一打法連高文都一時有些目瞪口呆,還出聲提醒他節(jié)省體力,但兩個四五百磅重的矮人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風,確實又要比什么樣的武器都管用,于是高文干脆靠近過來以他為核心在旁游走輔助。而那兩個被當做武器的倒霉矮人剛開始的時候還在努力掙扎,等硬接了幾下同胞們的重錘大斧,再在地面巖壁上砸了幾下之后也再沒了什么反應(yīng)。
不過風吟秋心中卻并不輕松,反而隱隱有些焦躁。因為就算這樣,他和高文也并沒有沖出這些矮人的圍攻。
矮人總數(shù)其實并不算多,大概只有百多上下,但是給他的感覺卻遠比上千人的普通人類戰(zhàn)士更難對付。不只是矮人天生的力量和體力,還有這一百多人全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真正精銳戰(zhàn)士,也許攻擊遲鈍簡單了些,但卻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勇士,進退有度,自己的血肉橫飛和同伴的死也不會讓他們有半絲的猶豫。甚至可以說他能這樣占到上風,反而只是仗著比這些矮人們更為恐怖的肉體力量還有體力。
周圍陳尸于地的矮人前前后后已經(jīng)有三四十個,剛才被奪去操控權(quán)的兩只土元素巨人已經(jīng)重新化作了一地的土塊,畢竟這種不能以人力硬抗的東西實在太過危險,被那巖石手臂砸中一下遠比挨上矮人一記重錘還要命,好在這東西本是風吟秋自己變化出的,他也能清楚感知其中的核心流動,強行用虹光劍切割外層再擊毀了核心。這代價就是萬有真符的力量所剩余的也不多了。畢竟召喚出這兩個土元素巨人,十余發(fā)爆裂火球,還有四五道虹光劍,就算是一個資深的高階法師也不見得能有足夠的精神施展這樣多的法術(shù)。
但就是這樣,他們還是找不到?jīng)_出這層包圍的機會。剩余的近百個矮人,依然是四面八方遠遠近近地按照一個極有層次的圈子把他們團團圍住,既沒有像是無腦蒼蠅一樣一股腦兒地沖上來,也不給他們一點逃脫或者閑暇的空間時間。
咔嚓咔嚓,幾把戰(zhàn)斧的連環(huán)砍劈下,被風吟秋當作武器的兩個矮人終于被狠下心的幾個同胞給分了尸,而其中一個家伙好像也都沒死或者沒死透,還來得及發(fā)出半聲慘叫。而這些矮人無疑都是相互認識的同族,分尸戰(zhàn)友的幾個矮人都忍不住發(fā)出凄厲兇悍的嚎叫,眼睛中滿是血絲,一起朝著風吟秋撲過來。
噌噌噌噌,數(shù)個鋒利之極的石筍也忽然從風吟秋和高文的腳下冒出來,自下而上朝著兩人的要害刺去。同時這石筍上也生出一股吸引之力,一些周圍的泥土石子都朝著那邊滾動。但風吟秋和高文好像對這個突變早有預(yù)料,兩人身形都是提前地一閃,同時身上的斗氣和氣息猛地一盛,和生命氣息混合的法則波動將這個神術(shù)引動的法則效果全數(shù)抵銷。
風吟秋一招擒拿手就抓住了離他最近,也是最容易抓住的矮人的手,只是免不了的也被這個矮人的斧頭砍在了肩膀上。同時他另一只手一張,五枚連珠的爆裂火球朝著剛才感覺到的神術(shù)傳來的方向射去。
轟然巨響中,不遠處的一間屋舍在火光氣浪中被炸成了碎片,隱約間好像有破碎的肢體被拋了出來,周圍附近的矮人也被氣浪掀翻了幾個。
火光和氣浪肆虐中,不少矮人眼中露出忌憚和震怖之色,他們都見識過最鼎盛時期的奧術(shù)的威能,對這種曾經(jīng)主宰過整個大陸的力量從來不敢小覷半分。而這也是他們一直都不敢站得太過密集的原因之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個西方人法師施放的火球奧術(shù)居然能夠這樣密集。原本靠著堅實的體魄和元素淬煉過的護甲,他們也能硬抗一兩下這種范圍傷害型奧術(shù)的,但是四五個疊加在一起那就受不了了。剛才只是三個疊加的火球就將擠在一起的七八個矮人戰(zhàn)士炸得四分五裂,再把稍微外圍些的十來個矮人燒得半死震得暈暈乎乎。
雖然他們也清楚,再強大的法師也不可能無休止地用精神連接魔網(wǎng)釋放奧術(shù),但看這個西方人法師那輕松自如毫不在意的神情,揮手就是五六發(fā)的隨意,所有矮人都毫不懷疑他一定還有大把的余力。
事實上,根據(jù)風吟秋自己的估計,萬有真符最多只能再維持一下這樣的火球五連發(fā),就會暫時徹底耗盡力量。
但他也沒有絲毫想節(jié)省的念頭,越是在這種有些不妙的時候,越是要表現(xiàn)得行有余力。如果稍有猶豫,或者釋放出的火球數(shù)量不足了,那只會給這些矮人一個極為危險的暗示。而且相對于這些矮人戰(zhàn)士,那躲藏在后方的矮人神職者才是最危險的,他們兩人遲遲不能突圍出去,可說最大的原因就是土元素神術(shù)的騷擾。風吟秋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兩個大地祭司之一,也不知道自己剛才這幾發(fā)爆裂火球有沒有直接將對方給炸成碎片,但是他敢肯定就算是防護再好,面對這連發(fā)的三環(huán)奧術(shù)也不可能無損無傷。就算這次不死,那矮人祭司下次再想用神術(shù)的時候肯定也要顧忌更多。
當當幾聲響,其他幾個矮人的斧錘全部被高文的長劍擋開,這位西海岸首席守護者的劍術(shù)精妙,本身的斗氣對于守御方面也有很大加成,雖然這些矮人的斧錘都是力大勢沉,他遮擋掩護到現(xiàn)在也沒有露出絲毫的疲態(tài)。
肩膀上的傳來的劇痛絲毫沒影響風吟秋的動作,被他抓住的矮人的那一斧其實已經(jīng)在肩骨上砍出了一絲裂痕,但是斧頭剛剛一拔出來,四周破裂的筋肉和血管就在這具身軀強大無比的生機的驅(qū)使下飛速重新愈合生長,連血都沒流多少出去。反而那好像直達腦海的疼痛像是觸到了身體深處某個閥門一樣,一股暴戾的血氣蔓延而上,順著這股血氣他手上猛一用力,矮人那遠比人類粗壯結(jié)實的骨骼也承受不起,在一聲微不可查的悶響中斷裂,那個矮人慘叫一聲,手中的斧頭也撒手落地。
隨手一揮,把兩個從后面沖上來的矮人又砸了回去,風吟秋忽然把這矮人一丟,在半空中換手抓住了這矮人的兩條腿猛地一撕,霍拉一聲血光暴現(xiàn),他居然生生把這矮人給撕成了兩片。
一腳將血泊中那還在慘嚎的矮人的頭顱踩碎,心中彌漫的那股獸性和戾氣發(fā)泄了些出去,風吟秋這才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具經(jīng)狼神重塑的身軀雖然強悍,但沾染上了狼神那一股真靈法則,旺盛到極點的生命力同時也意味著難以駕馭的獸性本能,平常時間都還好,但是在這樣的極端環(huán)境之下他就有些拿捏不住。如果再受一點重傷的刺激,他真的沒有把握是否還能保持理智。
完全激發(fā)出狼神氣息,將這具身軀中隱含的那一點天地真靈的力量全數(shù)發(fā)揮,固然可以將這群矮人給屠戮一空,但那時候恐怕他也理智全失,會做出些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敢肯定。在神州的時候他有過一次那樣的經(jīng)歷,而那次給他的教訓(xùn)就是最好永遠不要再來一次。
“請務(wù)必要冷靜。神靈的偉大是讓我們認清自己和世界的本質(zhì),指引我們靠攏偉大,而不是讓我們在偉大中迷失?!?p> 高文的聲音在旁響起。這位守護者在神道之路上浸淫了多年,見識廣博,就算東西傳承有別,風吟秋也從沒說過有關(guān)這身軀和狼神的關(guān)系,但他也從風吟秋的模樣,神態(tài)和身上散發(fā)的氣息判斷出風吟秋有些失控,立刻出聲提醒。
風吟秋啞口無言。他也知道高文說得沒錯,但是卻沒辦法。他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神道修者,連信者都不是,能勉強承受得住這一點真神氣息,那還是因為狼神本身已經(jīng)隕落,他修煉的本身又是清明高遠的道門心法的緣故。這軀體中深藏的真靈氣息,對于信奉狼神的西狄人來說那是無與倫比的絕世寶藏,對他來說卻是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失控爆炸的危險事物。
剛剛這一手血腥殘暴的手段顯然是給了圍攻的矮人們一個不小的刺激,暴怒的吶喊嚎叫聲響成了一片,不少矮人都是雙眼一片血紅,立刻就要不管不顧地一擁而上。
一個有些尖利的怒吼聲忽然炸起,讓周圍那些幾乎就要失控矮人齊齊一頓,然后又重新安靜了下來,連最近那些矮人也停下了武器,暫時退開了。
一個矮人帶著幾個手下快步從遠處走來,外圍包圍著的矮人戰(zhàn)士連忙朝兩邊讓開出一條通道,讓這個矮人徑直走到了戰(zhàn)場最中央。
這是個身著一身精良的甲胄,容貌陰鷙的矮人,從周圍矮人看向他的眼光中都帶著畏懼和服從,能分辨出這應(yīng)該是矮人們的首領(lǐng)。這個矮人首領(lǐng)走到了離風吟秋和高文二三十米之外,陰沉沉地掃視了他們一遍之后就將目光投向了周圍地面上各種各樣各形各狀的矮人尸體,然后那神情就更陰沉,模樣也更陰鷙了。
一陣暴怒尖銳的矮人語突然從這個矮人首領(lǐng)的嘴里爆發(fā)出來,他左右巡視著這些包圍的矮人,語氣極為暴躁,一雙漆黑的看不到任何眼白的小眼睛閃動著危險之極的光芒。一些矮人老老實實地回答著他的話,讓他的怒氣和嗓音更高昂了幾分。
“這是這些黑石氏族矮人們的首領(lǐng),不過不是族長…好像是軍事統(tǒng)領(lǐng),族中最強大的戰(zhàn)士,應(yīng)該有一個傳承的稱號名字……”高文和風吟秋也停下了手,他們可是比周圍的矮人更需要這個休息的機會。高文閱歷豐富見識淵博,對矮人的風俗和語言自然也是知道的,一邊仔細聽著那個矮人首領(lǐng)對其他矮人的呵斥一邊給風吟秋翻譯。
“他對這些人折損了這么多人還沒能解決我們非常不滿……好像之前的大地祭司也死掉了一個,這對一個氏族來說可是極大的損失。他非常憤怒,說是死了這么多人,會對之后的行動有很大的影響……還會被那些人類嘲笑……果然,這些矮人是和北方軍團…甚至和那些邪教徒有聯(lián)系的!”
隨著那個矮人首領(lǐng)的話,高文的臉色完全地陰沉了下來。風吟秋也點了點頭,這些矮人看似莫名其妙的襲擊,本身就暗示了很多要命的東西。
“……既然他當著我們的面肆無忌憚地說這些,看樣子是下定了決心不會讓我們活著離開了?!?p> 這個時候,那個矮人統(tǒng)領(lǐng)已經(jīng)訓(xùn)斥完了周圍的矮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他們身上,那有些尖利的嗓音也換做了人類通用語:“厲害的法師?非常好,原來你是一個很厲害的法師,一個西方人居然能是一個很厲害的奧術(shù)師?看來你們西方人里偶爾還真能出現(xiàn)一些奇葩的,居然殺掉了這么多的黑石勇士......”
“我是金石?紅達爾?斷背者。黑石氏族的統(tǒng)領(lǐng)和族長?!卑私y(tǒng)領(lǐng)那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一雙小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風吟秋?!拔易钕矚g做的事,就是把法師的脊梁骨磕在我的膝蓋上,像是蘿卜一樣的折成兩段。你知道嗎,那不會馬上喪命,就算折斷了的肋骨刺穿了內(nèi)臟,他們也可以再撐一會兒。不過那些孬種的精神在脊椎斷掉的痛苦下根本沒辦法集中,連一個零環(huán)法術(shù)都用不出來,只能像是一條條蟲子一樣在地上慢慢抽搐著死去,通常時候他們會失禁什么的。我最喜歡看到這樣的場面,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回想起死在法師手里的父親和兩個兄弟。他們被酸液球慢慢溶解掉的時候,也一定沒有這樣痛苦。”
“作為西方人,我可以給你一點優(yōu)待。用我不久前從一個西方朋友那里學(xué)來的西方手法來對付你,比如什么像山一樣把你給劈成兩片,或者是像老虎一樣,用手把你的心挖出來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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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有喧鬧聲從外面?zhèn)鱽?。不知是從哪里的通風孔,還是從遠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入口,傳到這里來的時候只剩下比蚊蠅聲還細微的響動,只是因為在這幾乎完全寂靜無聲的甬道和囚牢里,才能讓人勉強聽得見。
沐沁沂勉力靠著冰冷的墻壁調(diào)息了一會兒,終于把胸腹中的煩悶憋氣之感給祛除理順了。也不知道是她運氣好,還是那矮人故意的,那樣把她踢飛的一腳居然沒讓她斷掉一根肋骨,只是臟腑震蕩手腳酸軟。
她不清楚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那個小眼睛的陰鷙矮人一旦返回,剛才那還沒來得及沒發(fā)生的事情就很有可能繼續(xù)。想到這里,她只感到一陣惡寒從頭到尾地掠過,激起一陣雞皮疙瘩,身子也微微顫抖。
恐懼并沒有將她俘虜。抱頭躲在角落里,將希望寄托在可能性極小的外面騷亂的失控,讓那些矮人再也無法返回上,這也許是絕大多數(shù)女人下意識的選擇,但絕不是她的選擇。沐沁沂先是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這囚籠中的每一個細小角落,然后是柵欄,最后是柵欄上的鎖。但是很可惜,并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可供她利用的破綻。
深吸了一口氣,沐沁沂盤膝坐下,閉眼。
冰冷的壓抑感一直都沒有消失,讓她完全無法感覺到一點點水元素的存在。這個極有可能是奧術(shù)帝國遺留下來的針對神術(shù)者的監(jiān)牢,經(jīng)過了這幾十年依然在一絲不茍地發(fā)揮作用。但沐沁沂可以肯定,這種封禁只能是在一定程度上能發(fā)揮作用。地水火風是構(gòu)建這方天地的根本基石之一,連奧術(shù)帝國的浮空城也要在元素的根源性震蕩中被摧毀,何況這一個小小的監(jiān)牢。所以這監(jiān)牢封禁的只是她的神識,或者說對于外界法則的感知。
但這同樣應(yīng)該只是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而已。
神州佛門講人人皆有佛性,道家煉氣講究人身小天地宇宙大天地,即便是一些少見的異教方術(shù),總綱也都說人之神魂本質(zhì)與天地大源相連接。而這歐羅大陸的奧術(shù)文明,就算是那些學(xué)問術(shù)法再復(fù)雜精深,魔網(wǎng)再龐大神奇,從本質(zhì)上來說,也是讓人的心神靈魂去引動世界根源的力量,這才能變化出那般繁復(fù)神奇的奧術(shù),掌控元素等萬事萬物,甚至涉及時空變幻。
所以從根本理論上來說,人之神魂本質(zhì)是天地大源的一部分。而最為直接體現(xiàn)出這一點的,就是神道。
神道之路其實是一條似易實難,外人也很難言說和評價的路。不管是相對于神州江湖的符箓練氣,還是歐羅大陸的奧術(shù),神道之術(shù)入門看起來都簡單到了極點,不管是天賦異稟還是閱歷足夠,甚至是機緣巧合,只要感知到了那一條天地法則,便可以算是走上了神道之路。潛心靜思感悟,就可以引動所感悟到的法則,按照感悟深淺,心思愿力的大小,擁有深淺不一的神通。神通神通,就是通神之后才有的神通。按照道門說法,神道之術(shù)再是微弱不堪,從一開始就已是先天神通。
只是人之一物,與天地相比又是渺小到了不可思議。即便任何一道天地法則只是整個天地本質(zhì)中的一部分,但人與之溝通,也就像是一縷浮萍去借助長江大河的水勢,隨波逐流也就罷了,想要主動去探尋深究那就是不自量力,危險之極。所以神道之路上的各種儀軌,祭祀,教義規(guī)矩就很重要,既是供人漸漸攀登而上的階梯,也是保護人不滑落到萬丈深淵中的扶手。
沐沁沂現(xiàn)在就既沒有階梯,也沒有扶手。信奉四元素古神的教會和神殿就算是德魯伊中都已經(jīng)不多見了,一般的城市中更沒有,她當然更不會知曉任何有關(guān)水元素之神的教義,祭祀和儀軌。而她能走到現(xiàn)在這樣的地步,固然是因為神道之路剛開始之時都相對簡單,也還是因為她是神水宮的弟子,修煉了足足十多二十年的水行道法。
雖然此水非彼水,神州道法的五行之力和歐羅大陸上的四大元素并不是一回事,但相互之間并非沒有相通之處,尤其是水行道法的潤澤流轉(zhuǎn),和水元素之間的共性頗高,這也是她能夠一轉(zhuǎn)修水元素神道,立刻就能一日千里的緣故。
只是達到現(xiàn)在這樣的地步,差不多也到了極限。再想要往下深究,延伸下去,探尋更深層次的神道力量和奧秘,那就是要以真正的元素神殿中的教義,儀軌和祭祀方法來輔助和保護。
但是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來不及去尋找元素神殿的教義和儀軌了。沐沁沂緩緩默念著神水宮嫡傳的玄水經(jīng),收攏著自己的心神,在腦海中全力觀想著她那幾日在無邊大海中暢游時,所見所聞所感受到的一切。
慢慢地,腦海中那一片汪洋恣肆,無邊無際的水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了。
然后她就一頭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