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未盡,冷風(fēng)仍舊銜著她那冰冷的面紗……
李夢龍與劉三棟兩人已打了三個時辰。
李夢龍在過去從未與哪個人打過這么長時間,劉三棟也沒有。
所以,現(xiàn)在他們二人已是筋疲力竭,勉強(qiáng)站立,肉體已到極限,可他們的精神卻異??簥^,一個人在面對死敵之時都會變得異常興奮。
“你累了嗎?”
“你呢?”
“我估計你已經(jīng)累了…”
“我估計,你也是…”
“既如此…我不想打了…”
“我也不想…”
“收手嗎?”
“我們…可以收手嗎?”
“你猜…”
“哈哈哈…”
“哈哈哈…”
兩個人相視,笑了。
“動手吧,拿出你的看家本領(lǐng)…”
“你也是…”
忽然,風(fēng)變大了……
沉默,天地間的沉默,決死之人的沉默。
“我可以,與你決斗嗎?”一道話音打破沉默。
李夢龍怔了一下,劉三棟聞言也怔了一下。
說話的既不是李夢龍,也不是劉三棟,當(dāng)然不會是他們。
盤龍眼神炙熱,看著劉三棟。
“你想死嗎?”李夢龍微微側(cè)過頭,只是冷冷地說了這一句話,便又轉(zhuǎn)過頭,看向劉三棟。
“我為何想死?”盤龍反問,語氣平淡。
“當(dāng)你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是在想死…”李夢龍已有些發(fā)怒了。
“我并不想死,更何況,死的并不一定是我…”盤龍語氣中帶著戲謔。
李夢龍終是不能再忍,猛地轉(zhuǎn)過頭來,怒目圓睜,看著盤龍。
盤龍絲毫不懼,甚至有些滿不在乎,道:“你別忘了,浮生門派來解決問題的,是你我二人,而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李夢龍忽然呆住了,并非盤龍敢如此對他說話,雖然這在他的記憶中,是第一次,不過,卻完全不是因為這些,只是因為,他從盤龍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渴望,那是渴望,對強(qiáng)者的渴望,盤龍也是一個習(xí)武之人,但凡習(xí)武之人,在遇到高手之時,都會有一種想與之交手切磋的沖動,不管打不打得過,會不會死,這是身為一個習(xí)武之人的象征,也是一個闖蕩江湖的“江湖中人”必須要有的血性、男子氣,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氣。
所以,李夢龍讓開了,沒有人可以阻擋一個男人,一個賭上性命尊嚴(yán)的男人,即使是他李夢龍,也不行。
盤龍面對著劉三棟,全然沒有懼色,雖然不管任誰都看得出來,此戰(zhàn),盤龍必敗……
“你背叛了我們,我本該恨你,雖然現(xiàn)在我也依舊恨你,但是,不得不說,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一個夠資格稱得上對手的對手…”盤龍已緩緩拔出他的劍。
“我是一個夠資格的對手,可我還不知,你配不配做我的對手…”劉三棟將鞭子收回,繞在手間。
“你會知道的,我會讓你知道的…”
“如何讓我知道?”
“就憑我手中的劍…”
“憑你手中的劍?說實話,在我看來,你手中的劍與一堆廢銅爛鐵無異…”
盤龍臉色已變了,“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這堆廢銅爛鐵的厲害!”
說罷,抖劍便刺。
劉三棟一側(cè)身,極寫意地便躲過這一劍。
“你發(fā)怒了,為何發(fā)怒?是因為我說你的劍是廢銅爛鐵嗎?”劉三棟唇間竟隱隱有些笑意。
“師父說過,劍乃是用劍之人的魂,性命可以丟,魂卻是萬萬丟不得的,魂若是丟了,人便成了行尸走肉,便成了一具空殼,便失去了‘活’的意義,師父還說,要想‘活’,要學(xué)會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好你手中的劍,劍在人在,人亡,劍不可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劉三棟又笑了,這已經(jīng)不知是他今天第幾次笑了,怕是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你師父說得沒錯,人亡,劍不可亡!小子,你夠資格做我的對手了…”劉三棟說著,又將他那團(tuán)卷著的鞭子展開來。
盤龍挺劍在胸,“你終于肯出手了嗎?”
“為你的劍,我今日出手,不過,我只出一招,一招過后,不論你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再出手…”
“好!我若是死了呢?”
“技不如人,不必怨我…”
“我若是活著呢?”
“放你一馬,不必謝我…”
“我向來不喜謝人,不過看來,今日,我要破例了…”
“那我到時一定不吝領(lǐng)受…”
……
……
李夢龍站在一旁,安靜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方才的戰(zhàn)斗他已看見了,看得很仔細(xì),一眼不落,盡收眼底。
慘敗,絕對的慘敗,盤龍的慘敗。
完勝,絕對的完勝,劉三棟的完勝。
只用一招,一招,便是一招。
李夢龍已不去看此刻躺在地上的盤龍,因為,結(jié)局早已不再重要。
盤龍敗了,“技不如人,我不怨你,只是遺憾,未曾謝你…”這是盤龍最后說的話。
盤龍雖敗了,但他卻得到了劉三棟的尊敬。
劉三棟親手拾起盤龍的劍,將劍還鞘,輕輕放在盤龍的胸前,挪動他的雙手,覆于劍上。
此刻,盤龍的嘴角是微微上揚(yáng)的。
“兄弟…”劉三棟直起身時,李夢龍分明看到他的嘴唇一陣蠕動,那兩個字雖然極輕極輕,但李夢龍還是聽到了,他相信自己,沒有聽錯。
李夢龍看著劉三棟,劉三棟看著李夢龍,因為,只屬于他們兩人之間的決斗,還沒有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