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培養(yǎng)皿的碎片嵌進掌心時，喬溪聞到了鐵銹味。喬大強混著酒氣的唾沫星子噴在她臉上：“老子當年就該把你按尿桶里淹死！“他枯樹皮般的手正扯著她發(fā)間那根褪色的紅頭繩——母親留給她唯一的信物。
“松手?！?p> 低沉的男聲穿透雨幕，喬溪看見黑色傘檐下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顧景程的銀質(zhì)袖扣劃過她滲血的耳垂，冰涼觸感激得她渾身戰(zhàn)栗。十二個保鏢皮鞋踏水的聲響像定時炸彈倒計時，喬大強突然發(fā)出母雞般的怪笑：“顧家人？你們還欠我...“
支票撕裂雨簾的瞬間，喬溪看清夾層閃過的金屬光澤——那是她論文里設計的納米追蹤芯片。喬大強松手去抓的剎那，她后腰的燙傷疤痕突然灼痛。七歲那年的煤爐邊，這個男人的酒瓶底烙在她皮膚上時說：“記住，這是你克死你娘的標記?！?p> “臟了?！邦櫨俺逃媒z帕裹住她流血的手掌，檀香味里混著苦杏仁的氣息。喬溪觸電般抽回手，白大褂口袋里的布兔子突然發(fā)出微弱的電子音——那是她改裝在玩偶眼睛里的錄音設備，此刻正錄到保鏢袖中電擊棒的電流聲。
邁巴赫后座的檀木匣子打開時，喬溪的瞳孔猛地收縮。褪色的《孕婦檔案登記表》上，母親林秀的名字被紅筆圈出，職業(yè)欄寫著“天城藥業(yè)首席藥劑師“。她突然想起孤兒院焚化爐里那些標著編號的嬰兒襁褓，院長的囈語在耳邊炸響：“047號，這是你的新生日...“
“你在發(fā)抖?！邦櫨俺痰闹讣鈸徇^后視鏡，倒映出她鎖骨處的瘀青。喬溪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混著他袖口的抗抑郁藥粉在口腔蔓延：“顧總辦公室的綠蘿，最近是不是開始吃蒼蠅了？“
車身劇烈顛簸。擋風玻璃上爆開的雨滴中，喬溪看見男人喉結滾動了一下——那是服用藥劑過量時的吞咽反應。她突然輕笑出聲，染血的指尖劃過他西裝第三顆紐扣：“讓我猜猜，你父親墜樓前是不是也穿著這件定制西裝？領口還沾著氯化鉀結晶？“
急剎車讓她的額頭撞上檀木匣子。顧景程掐住她后頸的力度像在捏實驗小鼠，陰鷙的瞳孔里翻涌著暴風雨：“喬小姐不妨猜猜，孤兒院地下的鉛棺里埋著多少具...“
警報聲撕裂夜空。喬溪腕間的電子表突然發(fā)出紅光，那是實驗室溫度異常的警告。后視鏡里，京華大學方向騰起的濃煙中泛著詭異的藍——是她藏在通風管的047號樣本遇火產(chǎn)生的氰化氫。
“調(diào)頭！“她抓住方向盤的剎那，顧景程的呼吸噴在她耳后：“三個孤兒院孩子的命，換你乖一點?！皟x表盤彈出實時監(jiān)控畫面：三個戴著047號胸牌的孩子正站在漏電的泳池邊。
指甲陷進真皮座椅，喬溪嘗到了鐵銹味。八歲那年院長媽媽發(fā)病，把她最要好的朋友小滿鎖在冷庫時說：“小偷就該凍成冰雕?！按丝瘫O(jiān)控畫面里，穿粉色連衣裙的女孩正在哼她教過的兒歌——那孩子和小滿一樣有雙琥珀色的眼睛。
天城大廈頂層的颶風呼嘯著灌進領口時，喬溪被抵在裂開的落地窗前。三百米下的車流像流動的血管，顧景程的領帶纏住她手腕：“我要的不是抗阿爾茲海默癥的藥?！?p> “是要能讓你忘記父親推你母親墜樓的藥吧？“喬溪盯著他袖口抖落的白色粉末在窗面寫出的化學式，“三氯氧磷，真可惜...“她突然仰頭撞向玻璃裂紋，“這樣你就能永遠困在...“
溫熱的血滴進她衣領。顧景程用手掌墊住了她的后腦，鮮血順著鋼化玻璃的裂痕蜿蜒成樹狀圖。喬溪在他驟然收縮的瞳孔里，看見自己脖子上浮現(xiàn)的淡金色紋路——和母親實驗室手冊最后一頁的分子結構圖一模一樣。
“看來顧總不知道，當年你父親在我母親體內(nèi)注射的可不是普通藥劑?！八堕_衣領露出鎖骨下的編碼紋身，“每24小時需要特定頻率的聲波維持細胞活性，否則...“指尖撫過男人滾燙的額頭，“您猜那些罷工的工人，現(xiàn)在收到多少條引爆指令？“
警報器突然尖嘯。林深舉著平板沖進來：“顧總，研發(fā)中心...“畫面里二叔顧明遠正舉起噴槍對準培養(yǎng)艙，艙內(nèi)懸浮的胚胎有著和喬溪相同的琥珀色瞳孔。
顧景程的鋼筆扎進實木桌面的剎那，喬溪聽見布兔子發(fā)出解密的滴答聲。母親嘶啞的錄音從玩偶體內(nèi)傳出：“1987年3月16日，顧氏人體實驗第047號樣本出現(xiàn)排異反應，建議立即終止...“
暴雨拍打玻璃的節(jié)奏突然改變。喬溪數(shù)著顧景程睫毛顫動的次數(shù)，在第七下時聽見他說：“做個交易吧。“他扯開襯衫露出心口的電子芯片，閃爍的紅光與她的腕表同步：“你母親的記憶，換我的疼痛神經(jīng)。“
電梯下降的失重感中，喬溪摸到支票夾層的追蹤器正在發(fā)燙。顧景程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cè)：“順便說，你父親收的三萬塊...“他按下樓層鍵，“買的是雙胞胎中的男嬰。“
鏡面倒映出他們重疊的身影。喬溪終于明白為何初見時他瞳孔會震顫——監(jiān)控畫面里被二叔挾持的胚胎，左肩有和她一模一樣的月牙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