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機械覺醒

　　布魯克林大橋的鋼索在暴雨中發(fā)出嗚咽，林晚秋貼著潮濕的混凝土墻面喘息。濕透的黑色長發(fā)貼在頸側(cè)，發(fā)梢滴落的水珠在霓虹燈下折射出彩虹光暈。

　　右小腿傷口滲出的淡金色液體在地面蜿蜒成奇異的符號，那是納米機器人修復組織時留下的生物熒光軌跡。

　　她摸到后頸殘留的仿生皮膚邊緣——陸沉舟的雪茄煙霧里帶著苦杏仁味，這讓她想起實驗室培養(yǎng)艙消毒水的味道。

　　“林小姐?！?p>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白襯衫管家舉著防暴盾牌，右耳助聽器閃過一道冷光，“您父親臨終前修改了保險庫密碼，現(xiàn)在只有我能打開?！?p>　　他西裝內(nèi)袋露出一角泛黃的病歷單，姓名欄被撕去大半。

　　林晚秋突然笑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唇色因低溫泛著青紫，嘴角卻固執(zhí)地揚起嘲諷的弧度。

　　她扯開染血的高領毛衣，鎖骨下方三厘米處的疤痕正在滲血——那是三天前陸沉舟用領針劃傷的，此刻卻詭異地泛著藍光。

　　“您該不會以為，”

　　她舉起電磁脈沖器抵住管家太陽穴，“當年在倫敦薩沃伊酒店，我往您紅茶里下藥時沒留下指紋吧？”

　　華爾街23號的落地窗前，陸沉舟將加密手機貼在唇邊。

　　全息投影中，渡鴉組領隊正展示著最新截獲的監(jiān)控畫面：林晚秋戴著黑色鴨舌帽走進時代廣場的像素大廈，那里是前蘇聯(lián)遺留的量子計算中心。

　　“她脖子上那個疤痕...”

　　領隊擦拭著尾戒上的“Ψ”符號，右眼植入軍用級生物識別系統(tǒng)，能識破99.7%的偽裝“和1998年切爾諾貝利陰影部隊的識別標記完全吻合?！?p>　　他的聲音突然壓低，“您母親當年參與的人體實驗數(shù)據(jù)，或許該重新評估價值了。”

　　陸沉舟解開三粒紐扣的襯衫領口下，燒傷疤痕呈現(xiàn)出詭異的電路圖紋路，他轉(zhuǎn)動著藍寶石領針，投影切換成林晚秋六歲時的實驗室影像。

　　畫面里的小女孩踮腳觸碰培養(yǎng)艙，玻璃映出她后頸尚未植入芯片的平滑肌膚。

　　“通知瑞士分行，”他點燃雪茄，煙霧扭曲成童年記憶里的走廊，“我要那管從她體內(nèi)取出的原始基因樣本?！?p>　　雪茄煙霧在他凹陷的眼窩投下陰影，右耳垂新增的黑色耳釘是微型信號接收器，

　　像素大廈的地下三層，林晚秋對著虹膜掃描儀微笑。

　　七年前植入的生物密鑰完美匹配，保險庫門開啟的瞬間，她看見無數(shù)試管在液氮中懸浮——每個都封存著不同年齡段的自己，從八歲到二十五歲的克隆體。

　　“歡迎回家，0號實驗體。”

　　白襯衫管家摘下帽子，露出被機械義肢替代的半張臉，機械義肢內(nèi)藏有破譯林父實驗室日志的量子芯片，關(guān)節(jié)處發(fā)出細微的齒輪轉(zhuǎn)動聲。

　　“您父親設計的意識上傳程序，還剩最后一次迭代?！?p>　　他按下控制臺，培養(yǎng)艙依次亮起，每個克隆體的眼睛都閃爍著相同的藍光。

　　林晚秋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電磁脈沖器在指間震動。

　　她忽然注意到某個克隆體的胎記位置與自己鎖骨疤痕完全重合——那是陸沉舟左胸傷疤的鏡像對稱。

　　像素大廈的地下三層像座倒置的哥特式教堂，墻壁布滿六邊形蜂巢結(jié)構(gòu)的冷凝管，每隔十米就有一個全息投影廣告屏，地面鋪著能導電的特殊玻璃，倒映出無數(shù)個行走的林晚秋虛影，液壓管道在穹頂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

　　林晚秋赤腳踏過零下196度的液氮池，腳踝處皮膚瞬間凝結(jié)成青白色。

　　所有克隆體后頸都有激光雕刻的編號，對應著不同年份的實驗日志，她們在液氮中以休眠態(tài)保存了二十年，蘇醒時攜帶原始實驗體的全部記憶。

　　林晚秋摸到冷藏柜角落的金屬銘牌——“認知重塑室-07”，冰霜順著字母邊緣爬上指尖。

　　“終于見面了，姐姐。”

　　帶著細微電流雜音的清冷的女聲從背后傳來。穿白大褂的克隆體07號轉(zhuǎn)過身，琥珀色瞳孔里浮動著數(shù)據(jù)流，“你猜這次意識傳輸會保留多少自我意識？”

　　林晚秋記得07的左眼電子紋身實為微型量子計算機，能實時破譯任何生物密鑰。

　　她脖頸處的編號烙印在藍光下泛著微光，與林晚秋鎖骨疤痕的排列完全一致。

　　林晚秋的電磁脈沖器擦過對方耳際，金屬蜂鳴聲中混入記憶碎片：

　　十二歲生日那天，穿著同款白大褂的女孩在培養(yǎng)艙前微笑；

　　十八歲成人禮上，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同時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畫面里。

　　她突然抓住07號的手腕，皮膚接觸處迸濺出細小的電弧——這是本體獨有的生物電阻反應。

　　“你的心跳比標準值快0.3秒。”

　　 07號扯開衣領，胸口皮膚下流動著熒藍色的生物電路，“每次見到本體就會觸發(fā)杏仁核過度活躍，真可憐啊?！?p>　　她舉起注射器，針尖泛著與陸沉舟領針相同的藍光，“要給你注射鎮(zhèn)靜劑嗎？就像二十年前給他們做的那樣?！?p>　　通風管道傳來金屬摩擦的沙沙聲，林晚秋轉(zhuǎn)頭看見三個穿著防護服的身影正在組裝六足機器人。

　　她們涂著銀灰色指甲油的手指靈巧地編織神經(jīng)突觸，其中一人摘下護目鏡，露出左眼下的電子紋身——三行跳動的摩爾斯電碼，是動態(tài)加密程序，每次眨眼都會刷新防偽標識。

　　“別碰那些蜘蛛?！?p>　　她甩出電磁脈沖器，機器人集體僵直的瞬間，防護服領口露出的工牌讓林晚秋瞳孔驟縮：“腦機接口維護組-Beta”，這是父親生前直屬團隊的代號。

　　戴電子紋身的女人突然笑了，她扯斷機器人頸部的數(shù)據(jù)線：“很高興你認出了老朋友，林博士?！?p>　　防護服內(nèi)袋掉出半張照片，泛黃的影像里，年輕時的林父正與她握手，背景墻上的日歷標注著1997年3月15日——正是“普羅米修斯”項目正式啟動的日子。

　　實驗室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林晚秋看見冷藏柜門全部彈開。

　　上百個泡在營養(yǎng)液中的克隆體睜開了眼睛，她們的瞳孔都閃爍著相同的藍光，像深海中等待覺醒的機械水母。

　　“歡迎來到新世界。”

　　白襯衫管家站在控制臺前，機械義肢發(fā)出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嗒聲，操作臺顯示屏亮著暗紅色的倒計時——00:03:17（距離系統(tǒng)自毀還剩三分十七秒）

　　“你父親終于完成了最完美的作品——我們不再需要區(qū)分本體與復制體。”

　　他按下紅色按鈕，培養(yǎng)液突然沸騰，克隆體的手臂破液而出，皮膚下浮現(xiàn)出與陸沉舟疤痕相同的電路圖。

　　林晚秋撞開逃生艙門時，鋼化玻璃門上凝結(jié)著冰霜花紋，從特定角度能看到納米機器人組成的荊棘圖案，后頸芯片傳來灼燒般的劇痛。

　　林晚秋在黑暗中奔跑時，聽見自己體內(nèi)有兩個聲音在爭吵：

　　本體：“我們不過是代碼和數(shù)據(jù)的集合體，根本沒有所謂的靈魂”

　　07號：“但你看那些克隆體眼中的光芒...那是被禁錮的人類意識”

　　當逃生艙沖破冰層時，她終于明白父親臨終前的遺言真正含義——那些在培養(yǎng)液中沉睡的，不是沒有靈魂的機器，而是被資本異化的“普羅米修斯之火”。

　　她回頭看見07號站在數(shù)據(jù)洪流中微笑，琥珀色瞳孔里倒映著自己逐漸模糊的身影。

　　“記住，”她嘶吼著，“真正的林晚秋永遠不會被格式化！”

　　電磁脈沖器自毀的強光中，她看見童年記憶如全息碎片般炸裂——父親抱著她站在實驗室穹頂，腳下是無數(shù)閃爍的芯片組成的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