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到處都是冰凌？

　　——北島《回答》

　　張鑫覺得自己媽媽最近慈愛的可怕，總是在他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時候突然笑瞇瞇的喊他一句：“寶貝”或者在他出房門倒水的時候突然抱住他，一副很親密的樣子。

　　今天晚上，張鑫去幫他爸爸買煙，樓下小賣部的老板娘是他媽的牌友，店里常常是顧客自己掃碼買單，“老板，一包白沙煙”張鑫朝著正在打牌的老板喊。

　　老板娘笑呵呵地跑到收銀臺，從玻璃柜臺里拿出煙給張鑫，“你媽說你明天就出高考成績了，期待你的好消息”

　　張鑫付了錢不自在地笑了笑，拿著煙的手有輕微的抖。

　　回到家，張鑫有些坐不住，他有幾次想打開自己臥室的門和他媽媽好好談一談，他高考有一天沒去考，按這個成績他只能去?？疲钦娴哪敲春瞄_口那他也就不會現(xiàn)在都沒說。

　　張鑫躺在床上，聽著他媽和姨媽的視頻通話聲，他媽那尖銳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他耳朵里：我說了我家兒子成績很好，他那成績我還特意打電話和他班主任問過了，班主任說985 211都沒問題！

　　兩個女人的聲音一陣比一陣高，張鑫家本來就是小戶型，客廳里的聲音此刻就像在他耳邊回蕩的一樣。

　　沒過一會張鑫的爸爸也做生意回來，身上一股子煙味，他爸看著他媽掛了視頻通話，疲憊的臉上帶著一絲期待。

　　“你姐她。?？梢越栉覀兤呷f塊錢嗎？”張鑫爸爸的說話聲一向很小，但足以讓人聽清。

　　“哈？！你又欠了賭債？”張鑫媽媽愣了愣，下一秒憤怒的氣息撲面而來。

　　后來的對話實在不堪入耳，張鑫捂住耳朵好一陣，然后聽見碗摔在地上的聲音，那應(yīng)該是一個笨重的湯碗，脆的時候，仿佛一切丑惡不堪的東西都四面八方地流開來。

　　第二天，張鑫早起去電影院做兼職，看見他爸睡在沙發(fā)上，她媽在房間大門緊閉，張鑫小心翼翼地從客廳經(jīng)過，然后看著餐桌上方愣了愣，打碎的碗沒看見了，但是上面和側(cè)面的墻壁上還留著湯汁的痕跡，上面的墻壁上還粘著一顆顆絲瓜籽籽。

　　張鑫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出了門。

　　中午，張鑫敲了敲站酸的腿回到家里，暑假看電影的學(xué)生很多，他站在檢票口都走不開，電影真的有那么好看嗎？張鑫笑了笑，覺得年輕真是好，但是他忘記了自己也才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張鑫你過來”他媽在臥室喊他，張鑫打開臥室門，鋪面而來一陣悶悶的空氣，帶著女人廉價的香水味。

　　“快點拿我手機查分”他媽有些疲憊的說。

　　“媽。。。。不用查了，大概二百八十多分吧”但是張鑫為了他媽死心還是一邊用靈活的手指輸入準(zhǔn)考證和身份證，話音一落地，他那成績也跳了出來。

　　他媽搶過手機，表情由復(fù)雜而完全轉(zhuǎn)變?yōu)閼嵟踔炼紱]有問他的原因的耐心。

　　下一秒，張鑫感覺自己的脖子一緊，他媽活像地獄來找他索命的惡鬼，掐著他脖子一路把他按在墻上，然后密集的拳頭仿佛鋪天蓋地般落下來，張鑫一陣頭暈眼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鑫半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傷痕累累，左耳還在流血，以至于此后，歲月翻頁過去，他的愛人憐惜地?fù)崞剿f日的疤痕時，他只感覺耳邊溫溫?zé)釤岬?，卻沒有聽清那一句顫抖的——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