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佛慈悲
雷訣她一直都用得十分順手，不過這次的威力異常猛，簡直是天助她也。
“妹妹！”肖夫人沖過去接住如斷線紙鳶徐徐墜地的血衣女子，“妹妹，再撐一會兒！很快了！”
李惜夢也趕緊跑去扶起倒地的男人，避開穿腹的那只手打橫抱起，特地砸了許多輕功符墊在腳下為的是跑的時候少些顛簸，他也少受些苦。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么大力氣，噠噠地到了先才的地方。
“放我下來吧，”他覺得現(xiàn)在這幅模樣有點(diǎn)滑稽好笑，竟真笑出了聲，牽動到腹部的傷口嘶出了聲。
“你別笑，我力氣不比你小，”她將他的頭枕在自己支起的腿上，一手掏著自己的百寶袋，翻撿出一瓶止血消炎粉劑。
“我?guī)湍惆纬鰜韱幔俊?p> 洛遙夜在她手背輕拍，道，“痛，先不拔?！?p> “你會死嗎？”
“我大概會活到你死的那時?！?p> “那我們拉鉤，你不許死的比我早，好嗎？”她沒察覺或者說她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自己細(xì)細(xì)發(fā)抖的聲音竟然從胸腔漏了出來。
洛遙夜又笑了，依舊很好看，勾住那根小拇指，道，“媳婦兒心疼丈夫我啦～”
她認(rèn)真地將藥粉灑在他傷口附近，絲毫不覺他已然是只鬼，這些普通的藥物無法起到任何作用，邊灑邊呼呼，“不疼，忍一忍?！?p> “你真好呀。”
“是么，那你很有眼光了。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回我們道觀去，讓看門的看看我也是有朋友的?！?p> 李惜夢也笑，凌亂的頭發(fā)從在她誠懇的臉上顯出幾分純真稚氣。
“對了，我剛聽她喊妹妹來著，這是怎么回事？”
肖夫人，不，應(yīng)該稱作沽鄴真女，原身乃殺魔腕上所戴的九顆指骨鏈，金盆洗手皈依佛門后粉飾成菩提赤鏈，無端受了多年香火與跪拜，在那殺僧死后開了智成了精。
血與香浸淫出來的她，狠心與慈心皆不純，氣息不穩(wěn)幾欲墮魔。
于是干脆變成菩提樹，扎根寺廟數(shù)年。一日清晨，一素衣小和尚在樹下喟嘆幾時便開始誦經(jīng)起來，擾得她煩不勝煩。一天、兩天、……七天，半個月，她實(shí)在受不了了，在他又一次站定后，壞心朝那油亮光頭直直砸下一顆手臂粗的菩提青枝，還沒等他鼓起紅青紫的大包便兩眼一翻蹬了腿兒。
“壞了壞了，死了？！”雖然看過不少殺人現(xiàn)場，但“親自殺人”還是第一次，她趕緊化了形，將人拖進(jìn)房里，悉心診治。
小和尚雖然經(jīng)常干灑掃的活兒，但因天賦異稟，生的極其嬌憨白嫩，秀色可餐，她托起他的手不住嘆道，“這指骨真好看啊……”
“要是剝了，戴在手上……”
她趕緊搖搖頭將這可怖危險(xiǎn)的拋諸腦后。
她可沒耐心等他悠悠醒來，便施了法子，叫他立馬回智睜眼。
“咦！好耶！好一個當(dāng)頭棒喝，我佛慈悲，弟子開竅了！”他范進(jìn)中舉二愣子似的叫得震天響，一雙圓眼睿智非常的眨巴著，接著虔誠跪伏在地，“觀音大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好嘛，成傻嘚兒了。
*
“叫你不要叫我觀音了！我不是觀音！媽的智障！”沽鄴氣得眉尾抽搐，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果然，這小和尚大吃一驚，“啊”的一聲極其受傷一般栽倒在地，那模樣只差絞著帕子嚶嚶哭泣了。
爽。忍了一個月終于揚(yáng)眉吐氣，再這樣下去她真要磨掉所有的戾氣當(dāng)真成佛了。
可看著他那般癡呆模樣，心下還是有點(diǎn)……點(diǎn)點(diǎn)點(diǎn)點(diǎn)愧疚吧。
沒等她先去扔下臺階，他屁顛屁顛的滾來造天梯，看來是自己調(diào)理好了。
觀音罵我了……觀音罵人了，觀音開口就是點(diǎn)化，不點(diǎn)化就是棒喝，棒喝是點(diǎn)化，點(diǎn)化也是棒喝……罵人也是罵我，罵我也是罵人，我是人，人不是我，我不是人，觀音罵人，我不是人，觀音沒有罵我……咦！好耶！弟子開竅了！
嗯額……以上是他的心里路程。
自我洗腦成功，這很愛了。
廟小，但活多，他整天像陀螺一樣轉(zhuǎn)個不停，還要去“觀音”那兒聞法，很快便瘦成桿了。
偏巧，這廟和人一樣快不行了，將七七八八的小和尚都遣散了去，他這個極品勞力還是有人不舍得，可廟里也揭不開鍋了，于是，長老一合計(jì)叫他下山化緣去。
“蠢東西，下面也鬧饑荒哩，你下去不是白白送人肉叉燒包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又是這一副死出。
不想面對就阿彌陀佛，唵嘛呢叭咪吽，阿門的饒舌一樣。呆驢。豬頭。
她還饞他那漂亮的左手中指骨呢，等他死了就一定要第一時間剝下來，說不定還能做成骨舍利呢。
一人一精一前一后一走一停下了山。
果然，一路上流民多得很，不少拖家?guī)Э诘酿I得不行趴伏在地上，只見出氣，不得動彈，他又欲解囊，十幾雙眼睛刷刷的盯過來。
她壓著那只掏包的手，提醒道，“本來就三個，這是你最后一個餅，都分走了，你不活了？”
“此程多久尚可未知，即使尋到有余糧的人家，也不見得給你啊?！?p> “到時候連回程都沒力氣。哦對了，他們見你空手回來，或許就不讓你進(jìn)門了呢?！?p> “山上也沒什么東西吃了，老鼠都餓死好幾只了，就算你回去，好意思多張口嗎？”
“南無阿彌陀佛！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我此行不為得食，單單求不愧己心?！?p> 雙手合十，一派胡言。
“好，你別餓的吱哇亂叫?！彼咭宦?，松開了手。
來時很多人，很多苦，他一副幾受打擊模樣，只得低頭閉眼疾行，嘴里有條不紊念著佛經(jīng)。
“你看看佛什么時候幫你吧。”
她依舊牙尖嘴利。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到了稍稍繁華一點(diǎn)的鎮(zhèn)上，他理好衣冠，躬身作揖，躊躇片刻，對她說：“我待會可能會很丑，你，你不要笑我?！?p> 在她不解中，他扣起了門環(huán)。
半柱香后，他如花貓被提溜著后領(lǐng)子無情的扔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