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程英的聰慧

　　小東西外形長的像狐貍，但比狐貍略微小一些，頭部鈍圓，四肢短小，一身黑灰色的毛皮格外水滑。

　　這是一種貍，也叫做貉，它的皮毛常被制作成裘皮，或者貉子毛領(lǐng)。

　　方才樹枝射中了它的后腿，血跡染濕了四周的皮毛。它的品相有些普通，想來最多能換個五百錢。

　　熙微也不失望，把它的傷簡單處理一番，丟進后院的籠子。

　　這籠子是程業(yè)川裝的，過去宋采薇捉了野兔、野雞來不及送去賣，便關(guān)進后院的籠子。

　　做完這些，熙微重新打了一盆水，月光倒映在水中，映出她模糊的輪廓。

　　或許有血緣關(guān)系的緣故，這張臉原本與她前世有三分相像，如今里頭裝了自己，這相像便有了六分。

　　洗漱完畢，她將東西收置整齊，踩著月光回了屋子。

　　不大的小院，只有風(fēng)聲和蟲鳴聲，熙微躺在床上，將身體向右側(cè)臥，右手屈肘自然放在頭下，掌心向上，左手放在左腿外側(cè)，右腿在下，雙眸微閉，呼吸悠長綿延。

　　這是一門養(yǎng)身的睡覺功夫，可以調(diào)理氣血，藏神于精，還有激發(fā)丹田之氣，提升內(nèi)勁的功效。

　　兩個時辰之后，熙微睜開雙眼，坐起身來。

　　此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山間的霧將小院連同四周的一切籠罩在白白的薄紗之中。

　　小院里有一棵柿子樹，長的枝繁葉茂，柿子花已進入了凋謝的時節(jié)，黃色的花瓣在樹底下灑落一片，淡淡的花香混合著泥土和霧中的水汽在四周彌漫。

　　熙微打了半個時辰的拳，然后拎著鋤頭去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大一些，開辟了兩塊菜地，種的是這個時節(jié)常見的蔬菜。有萵筍、夏菘、落蘇，還有幾株黃瓜，爬在架子上，長勢極好。

　　院墻上爬著葫蘆藤，上面結(jié)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葫蘆。

　　這種東西極好生長，扔幾顆種子，沒多久便能長出藤來，鄉(xiāng)下的院子幾乎都是土墻，藤蔓扎根土墻，每當(dāng)早上山中的霧氣下來，越發(fā)的郁郁蔥蔥。

　　熙微走到葫蘆藤下，對著長的最大的葫蘆敲了敲，這葫蘆此時還是綠色，沒有成熟，發(fā)出“咚咚”的悶響聲。

　　熙微不滿意的搖頭，想要葫蘆成熟能做容器，起碼還要再等一個多月。

　　柴房里有幾個去年剩下的舊葫蘆，但太過陳舊，而且摘下來后沒有經(jīng)過處理，已經(jīng)不能使用。

　　菜園前兩天已經(jīng)被江家的大兒子打理過，里面的草拔的很干凈，土也重新翻過。

　　細微找了一片空地，用鋤頭挖了幾個坑，在里面灑了一些種子。

　　這種些種子是那天鎮(zhèn)上，她在一處貨郎攤子上買的。

　　那貨郎就蹲在藥材鋪外的墻底下，鋪一張破布賣藥材種子，不同的種子包在不同的紙包里。

　　每當(dāng)有人靠近，貨郎就吆喝，“人參、田七、白薇，這位娘子來看一看吧，這是人參種子，只要幾文錢，買回去種在自家菜地，等過個幾年就能長成大人參，送到藥材鋪就是十兩銀子。

　　如果能再多長幾年，家里孩子成親的銀子也不愁了。”

　　這些話只能忽悠一些不常出門，見識少的窮苦人。

　　真正的人參如果隨便種在自家的菜地就能長成，那也就不叫人參了。

　　貨郎在藥材鋪外面擺攤，旁邊藥材鋪出入的不是買藥材的，就是賣藥材的。

　　歸云鎮(zhèn)四周有幾座大山，許多百姓靠山吃山，經(jīng)常有村民挖了不知名的野草跑到藥材鋪去問。

　　山里物產(chǎn)豐富，經(jīng)常有運氣好的村民挖到值錢的草藥，從藥材鋪換到銀錢。他們靠賣草藥得了銀錢，捂著熱乎的錢袋子，出了門聽見貨郎吆喝。

　　這些村民常年居于山林，一年也沒有來過幾次鎮(zhèn)上，此時嘗到了賣草藥的甜頭，大多都會舍出幾文錢，從貨郎手中買種子。

　　買回去，種在家中菜地，在往后幾年守一個掙錢的夢。

　　熙微粗通一些藥理，從貨郎攤上認出了幾種有些用處的種子。

　　貨郎攤子上的藥材種子當(dāng)然不是真的什么人參、田七，它們大多都是假的，有許多都是山中一些不太常見的雜草種子。

　　其中莽草、無條都是難得一見的毒草，不僅可以用來治病，也可以用來煉制迷幻藥，或者致死的毒藥。

　　把草種下之后，熙微拔了一棵萵筍，摘了幾根黃瓜便離開了菜地。

　　此時天已經(jīng)大亮。

　　程英早已經(jīng)起來，正在給程玥換尿布。

　　見到這一幕，熙微一下子有些尷尬。

　　她竟然忘了。

　　忘了這兒還有一個喝奶的小孩，需要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顧。

　　“我來吧?！拔跷⒎畔率掷锏臇|西，上前接手。

　　“我已經(jīng)換好了。”

　　程英把襁褓重新給妹妹包好，抬起頭，一雙烏黑圓溜溜的大眼睛落入熙微的眼底。

　　看見這雙眼睛，熙微忽然愣住了。

　　記憶中，程英是乖巧懂事，偶爾會眼睛亮晶晶地笑。

　　即便如今遇到變故，也該是悲傷，而不是現(xiàn)在的彷徨和疏離。

　　這個孩子本就比別的孩子聰慧，再加上這些天熙微并沒有刻意模仿過去宋采薇的行事作風(fēng)。

　　熙微直視程英的眼睛，一個念頭在心中出現(xiàn)。

　　“娘，妹妹餓了?！?p>　　熙微沒有再說什么，點點頭，出去擠羊奶。

　　剛擠的生羊奶是不能直接給小孩喝，需要放在鍋里加熱。

　　這幾天，熙微已經(jīng)能煮一些簡單的米粥。

　　煮飯的時候，她的腦子里再次回想起方才程英的眼神。

　　心想，就算她察覺出了異常又如何？

　　一個幾歲小孩的話，有幾個人會信？

　　再退一步，如果這個孩子對外人說了什么，大不了就把聽到這些話的人都處理了，再把她關(guān)起來，關(guān)一輩子。

　　如此，也不算對不起她后娘。

　　思量一番之后，熙微還是猶豫了，決定暫且看一看這孩子的表現(xiàn)。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具身體的緣故，熙微覺得自己比起前世多了一些優(yōu)柔寡斷。

　　若是以前，這樣的隱患她絕不會留下。

　　“娘——，娘——”

　　正想著，忽然院子里傳來程煜撕心裂肺的哭聲，同時還夾雜著程英故作勇敢的聲音。

　　“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