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是禍

　　溶溶春日里，箭矢淬了殺意穿過層層花香破空而來，直取睢陽長公主面首。變故發(fā)生得太快，她身邊的武婢雖及時(shí)拔出劍迎上來，卻不及箭快。

　　睢陽長公主下意識閉上眼，身子突然被一團(tuán)軟綿撲了滿懷，直直向后倒去。

　　錚的一聲，箭矢勢如破竹般連著長公主的鳳尾裙擺一同釘入地面。

　　“殿下！”

　　女官扶起倒在地上的長公主，武婢反應(yīng)迅速，將長公主幾人圍在中心，防備去而復(fù)返的襲擊。

　　睢陽長公主支起身子，下意識扶住懷中的人，后怕地想：方才若不是這孩子將她撲倒，怕她今日就會死在她所操辦的游園會中了。

　　長公主剛要同謝晗說話，見其面朝下倒在她的懷中不省人事，試探地叫了兩聲不見應(yīng)答，忙將人拉起來查看情況。

　　謝晗臉色慘白，額冒冷汗，顯然已昏死過去。

　　身旁的女官忽然指著謝晗的小腿喊出聲來：“殿下，她的腿受傷了！”

　　睢陽長公主循聲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那支冷箭在謝晗小腿上擦出一道血痕，藕粉色裙擺上的金魚紋樣被箭矢割開，染上血紅，白皙的小腿肚被直直豁開，皮肉向兩邊翻開，正汩汩流血。

　　這么小的孩子因救了她受傷，睢陽長公主心里又急又怒，她死死盯著留在高臺上的冷箭，語氣冷肅：“快傳太醫(yī)！封鎖莊子，調(diào)御林軍，今日別說是刺客，就連麻雀沾了血，今日也別想活著出去。”

　　睢陽長公主帶著謝晗迅速撤離了祭祀現(xiàn)場，蘭惜玉躲在角落，將霍憐嬌攬?jiān)趹牙?，瞇著眼目送長公主的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眸色沉沉。

　　“倒讓她撿了個(gè)便宜?！?p>　　霍憐嬌在蘭惜玉懷中小聲嘟囔，蘭惜玉下意識緊了緊抱著霍憐嬌的手，露出冷笑：“別急，是福是禍，也不一定?！?p>　　“你不覺得她這反應(yīng)速度，不像個(gè)五歲小孩嗎？”霍憐嬌冷不丁地問出聲，讓蘭惜玉眉眼一跳。

　　“你的意思是？”

　　睢陽長公主于游園會遇襲的消息不脛而走，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就連皇上和太后都被驚動了，派了親信前往莊子探望。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動睢陽長公主？”

　　“長公主殿下手段狠辣，若是查出兇手，此人怕是吃不了兜著走?！?p>　　睢陽長公主威名在外，群眾紛紛猜測是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公然在長公主舉行的游園會上行刺。

　　也有見不慣長公主的人趁機(jī)貶低：“要我說，長公主一介婦人，為了駙馬孀居至今，就應(yīng)當(dāng)好好待在公主府中教導(dǎo)世子，才算不辜負(fù)駙馬遺志。若世間女子都如她一般拋頭露面，豈不是壞了相夫教子的本分?！?p>　　正在酒樓用餐的蘭珍玉明菱二人，自然也知曉了這一大事，見那人大言不慚議論長公主的言論，二人紛紛落了臉。

　　“淺薄如此，愚昧至極?！泵髁饫淅鋪G下一句，沖身旁的見夏使了個(gè)眼神，淡定地喝起茶來。

　　蘭珍玉好整以暇地看著見夏下樓，緩步走到那訓(xùn)斥長公主“失本分”的男子面前，不由分說，便是兩巴掌。

　　眾目睽睽之下被打了臉，男子氣得臉色漲紅，揮起拳頭就要砸向見夏，還不忘說些污言穢語：“狗娘養(yǎng)的玩意兒，敢打你大爺！”

　　見夏輕易捉了他的手向后一扭，利落地出腳將男子踢跪在地上，好不狼狽。

　　“你，你是哪里來的悍婦！天子腳下當(dāng)眾打人，還有沒有王法！”

　　男子跪在地上氣憤地大喊，見夏冷哼一聲：“你也知道這是天子腳下皇城里，你也知道王法？如此大聲議論長公主殿下，以下犯上，你有幾個(gè)腦袋夠你掉！”

　　一聽是自己方才的言辭招來禍端，剛想反駁，余光瞥見見夏的穿著，雖不名貴但十分講究，不是尋常百姓能穿得起的，男子心里才后知后覺涌起一陣后怕。

　　睢陽長公主權(quán)勢滔天，在這種地方有耳目也不奇怪，這女子說不定是長公主府的人，他當(dāng)真是糊涂了，不知天高地厚。

　　回過神來的男子連連求饒，樓上的明菱沖見夏略一揮手，見夏便松開了那男子。

　　“如若再讓我聽見你置喙長公主半句，便不是兩巴掌這么簡單了?！?p>　　男子倉皇應(yīng)下，在眾人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逃出了酒樓。

　　鬧劇一過，得了前車之鑒，酒樓里其他的烏合之眾再對睢陽長公主有意見，也不敢再說。

　　蘭珍玉笑盈盈瞧著歸來的見夏，打趣道：“多年不見，嫂嫂身邊的這個(gè)丫頭倒有趣極了。只是我不曾想到，嫂嫂同長公主竟有如此交情？”

　　明菱搖搖頭，“長公主那等人物，怎會輕易與我們這些人有交情。不過，見夏確實(shí)是長公主賜給我的武婢?！?p>　　聽起來頗有一段淵源，蘭珍玉殷勤地給明菱續(xù)上茶，洗耳恭聽。

　　“說來也是沾了阿謙那孩子的光。前年京中舉辦馬球會，阿謙剛同夫君學(xué)了騎馬，便跟著去了馬場。當(dāng)時(shí)長公主的獨(dú)子祁世子意外墜馬，阿謙正好在一側(cè)，就出手救下了世子，因此摔斷了自己的胳膊，臥床三個(gè)月才養(yǎng)好。長公主和駙馬膝下就祁世子這個(gè)兒子，自然是寶貴得不行，再加上駙馬早逝，長公主看世子看得更重了。聽聞阿謙救下了世子，殿下送來了許多謝禮，還將見夏和忍冬兩姐妹撥到侯府保護(hù)阿謙，她們都是自小跟在殿下身邊的武婢，見夏跟了我，忍冬則帶在阿謙身邊?！?p>　　“原來還有這回事?！碧m珍玉遠(yuǎn)在東陽縣也曾聽聞駙馬意外身亡一事，她同睢陽長公主有些交情，事情發(fā)生過后，她還曾寫過一封信送到公主府勸慰公主，雖然不知長公主是否看見，但蘭珍玉想著，那樣一個(gè)要強(qiáng)的女子，定然不會消沉太久。

　　后來她生下女兒，一顆心撲在女兒身上，也曾聽過從遠(yuǎn)方傳來的，長公主的事跡。

　　若有機(jī)會，她定要尋個(gè)時(shí)日拜見長公主一番。

　　姑嫂二人一時(shí)無話，自顧自喝著茶。

　　伺候在一旁的見夏眼尖瞧見了在酒樓里四處打轉(zhuǎn)的侯府門房，跑下樓將他帶了上來。

　　蘭珍玉有些訝異，正要問發(fā)生了何事，便聽門房急切道：“夫人、小姐……小小姐她……她給長公主擋了箭，如今在莊子里……性命垂?！?p>　　哐嘡一聲，蘭珍玉打翻了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