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些沉悶，楊疆澤緩步至竹窗前。
他低眸凝視著窗外一處積水坑，只見接連不斷的雨珠落在還未平息的水面上，不斷地激起一圈圈漣漪。
風(fēng)滄斜倚于墻壁之上，神色黯淡，回憶起了往事。
阿寬立于一旁，似是察覺到了彌漫的微妙氣氛，只得低頭看向地面，不敢輕易言語。
半掩的竹窗，擋住了不少的景色。
楊疆澤抬手將竹窗完全推開，頓時，一陣夾雜著雨水的涼意撲面而來，令他頓感清醒，不由自主地瞇了瞇眼。
察覺到他的這一動作，風(fēng)滄淡淡地投去一瞥，隨即移開視線，眼簾緩緩垂下，便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不愿過多言語。
竹窗的完全開啟，楊疆澤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只見對面的竹窗亦已敞開，可以窺見廂房內(nèi)的情形。
那里，蕭靜柔與宋齊然正交談著，有說有笑。
他抬眸觀望天邊景象，又低眸將目光在屋檐上，最終停留在了對面的竹窗上。
他垂下眼簾，忽而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笑意不達(dá)眼底。
宋齊然抿一口熱茶，似是察覺到了一抹視線，他側(cè)首而望，見楊疆澤正立于對面的窗前。
楊疆澤隨即抬眸，也不躲避，直直地迎上他打量的目光。
蕭靜柔見宋齊然如此，亦順著宋齊然的目光望去，卻沒想瞧見楊疆澤立于窗前，望向他們。
此刻，楊疆澤將目光落在一旁。
蕭靜柔與他對視一眼，剎那間呼吸一滯。
她默不作聲地移開視線，抿了抿嘴唇，似是一臉淡然，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
待茶水入腹，她才漸漸地緩過神來，發(fā)覺心跳變得沉重。
宋齊然回首注視著蕭靜柔，眼眸閃過一絲深意，“這么巧，四皇子竟然在窗戶對面?！?p> 蕭靜柔再次抿了一口，莞爾一笑，“確實巧。”
宋齊然凝視窗外的連成串的雨珠，“不如……”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倘若這雨停了，我們一同回去可好？”
蕭靜柔垂下眼眸，不在意地回應(yīng)：“隨你?！?p> 楊疆澤不再欣賞窗外的景色。
他轉(zhuǎn)過身，走至桌前坐下，聲音低沉：“阿寬，去打一壺?zé)岵柽^來?！?p> 阿寬領(lǐng)命，抱著茶壺退了出去。
風(fēng)滄抬眸瞧了一眼對面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殿下，奴倒是瞧著對面兩人青梅竹馬，倒是般配。”
楊疆澤抬眸瞧了他一眼，“從何說起？”
風(fēng)滄笑道：“同為一國之人，身份皆居于高位，又皆有多年感情……豈不是天作之合？”
“青梅竹馬……”楊疆澤輕笑一聲，“那又如何？將來的事，誰又說的準(zhǔn)？況且我瞧朝南國五公主，并未對他有此情意。”
“哦？”風(fēng)滄瞧了一眼楊疆澤，又瞄了一眼宋齊然和蕭靜柔，“殿下所言也不無道理，恐怕對面的宋世子，亦是單相思罷了?！?p> 楊疆澤聞此言，緘默不言，舉起茶杯把玩。
風(fēng)滄聽見外面雨聲如此大，足以掩飾他們的談?wù)撀?，于是直言道：“朝南國三公主雖要去和親，但這恐怕難以改變邊疆之事，奴已打聽，殿下的父皇已被太子控制，麾下皆已倒戈。”
念及此，他眉頭一皺，“殿下，若是那日，可怎與他相持？朝南國已不勝往日，內(nèi)部凌亂，奴瞧著，這亦或是一個破口?！?p> 楊疆澤怎不知風(fēng)滄所想，可如若讓他吞并朝南……
他低下眸，心中一沉。
過了許久，他放下茶杯，“此事以后再議吧?，F(xiàn)在還不是時候?！?p> 風(fēng)滄見狀，亦不再多言。
一刻鐘后，阿寬拿著一壺?zé)岵杌氐綆?，為兩人各倒了一杯茶水，隨后退至一側(cè)。
廂房內(nèi)，幾人靜聽雨聲。
未到一個時辰，雨勢漸歇，烏云褪去。
蕭靜柔抬首望向窗外，見雨已停，心中掛念永貴妃，為了避免讓她憂慮，她欲早回宮，于是輕啟朱唇：“時辰不早，即刻啟程回宮吧。”
宋齊然聞言，亦緩緩起身，“走吧?！?p> 阿珠打開門后，一陣寒風(fēng)襲來，蕭靜柔感受到這種冷意，下意識地緊握了手指。
宋齊然移步至她身后，將隨身所攜披風(fēng)輕輕搭于她的肩頭。
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蕭靜柔回首望，對他莞爾一笑。
隨后，她提步走在前方，直至馬車?？刻?。
蕭靜柔正欲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歸還于宋齊然，卻被他的聲音打斷：“靜柔，無須急于歸還。”
她手中的動作一頓，又聽他道：“你且先披著，以免受寒?！?p> 蕭靜柔目光落在他略顯蒼白的唇瓣上，“可是你……”
宋齊然微微一笑，眼神溫柔，“車內(nèi)尚有備用之物，你無需掛懷?！?p> 蕭靜柔低眸道：“多謝?！?p> 她輕提裙擺，步入馬車之內(nèi)，留下宋齊然一人立于車外。
宋齊然聽見這番生疏的語氣，無奈地笑了笑。
又是一陣?yán)滹L(fēng)拂過，他強壓下喉嚨間的瘙癢，疾步朝后退了幾步，才輕咳幾聲。
待咳嗽停止，他再次望向蕭靜柔離去的方向，幾息之后，他才上了馬車。
坐到馬車?yán)?，擋住了冷風(fēng)，他的喉嚨里的異樣才稍微舒緩了一些。
廂房里，楊疆澤聽不見外面的雨聲，察覺雨停，他起身，朝著兩人說道：“時候不早了，啟程?！?p> 他側(cè)身而望，見對面已無人影，隨即轉(zhuǎn)首，提步離去。
一刻鐘后，楊疆澤上了馬車。
路上雖然有泥濘，但并未阻擋他們前行的腳步。
夜已深，幾人才回到了府中。
阿寬立于楊疆澤身側(cè)，望向他，“殿下，可要備湯和吃食？”
楊疆澤微微頷首，“備！”
見狀，阿寬疾步離去命人準(zhǔn)備。
楊疆澤獨自行至?xí)?，推開門，步入其中。
書房內(nèi)燭火搖曳，他行至案前，坐下。
憶起今日所見，他的思緒忽而難以平靜。
他閉上眼睛，憶起今日所聞悟心大師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他又緩緩睜眼，心頭不禁一沉。
他緩緩抬手，取下蒙于雙目的眼罩，那雙眸子，一淺灰，一黑，異色雙眸帶著疑惑與思索。
他眉頭微蹙，雙眸凝視著案上跳躍的燭火。
何為莫強求？
他所強求為何？
悟心大師所言，真可當(dāng)真否？
已至十八春秋，回首往昔，他又有何物需強求？
只不過求在意之人能平安無事……
對己……已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