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如細針般密密匝匝地落下,棲凰墟的青苔被染成墨色,殘破的飛檐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葉于璟倚著黃花梨透雕卷草紋椅背,指尖在青玉鎮(zhèn)紙上輕叩,每一聲脆響都精準地落在二叔母抽搐的眉梢上,仿佛在敲打一具即將繃斷的琴弦。
“混賬東西!”二叔母鑲著東珠的護甲劃過茶盞,瓷器刮擦聲刺得人牙酸,“真當葉家還是你爹娘在時的光景?”
葉于璟忽然低笑,蒼白的唇色被咳出的血染得妖異。素帕墜地時,血漬竟在青磚上洇出鳳凰尾羽的紋路。這是她穿到這病秧子身上的第七日,魔尊元神與這具軀殼的融合愈發(fā)詭譎。
“上月城南三間綢緞莊的地契,”她漫不經(jīng)心地捻著發(fā)梢,一縷魔氣悄然鉆入二叔母的珊瑚耳珰,“昨日庫房失蹤的鎏金掐絲鼎……”
“你血口噴人!”二叔母霍然起身,頭頂累絲鸞鳥步搖突然斷裂,正砸在方才血羽紋路的中央。翡翠鳥喙沾血的剎那,窗外驚起一片寒鴉。
葉于璟瞳孔微縮。這些蠢貨自然看不見,但以她魔尊之眼看得分明——血羽紋路中騰起細如發(fā)絲的金線,正順著地縫爬向祠堂方向。
“夠了。”老夫人手中沉香木佛珠重重一磕,葉于璟突然按住心口。那里浮現(xiàn)出與金線同源的灼痕,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鎖鏈烙進皮肉。
佛龕前的長明燈倏地爆出燈花,在青煙中凝成模糊的“囚”字。葉于璟指節(jié)發(fā)白,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突然翻涌:三日前她在這軀殼中蘇醒時,滿府焦尸擺成的鳳凰焚天陣,唯獨缺了心臟位置的祭品……
“于璟近日夢魘纏身?!比~清安玄色官袍挾著風雪卷入廳堂,腰間玉佩撞出清越聲響。他伸手要扶妹妹,卻在觸及她腕間時驟然僵住——那里有道與心口灼痕相連的金紋,正透過皮膚滲出琉璃碎光。
葉于璟順勢倚進兄長懷中,垂眸掩住驚濤駭浪。葉清安身上有股極淡的涅槃香,混在松墨氣息里,分明是九霄仙宗執(zhí)法殿特供的安魂香!
“去寒潭靜心。”老夫人佛珠撥得飛快,翡翠珠子映著葉于璟腕間金紋,竟泛出血色,“承業(yè),送送你大姐姐。”
十歲孩童應(yīng)聲而出,脖頸掛著赤金瓔珞圈。葉于璟走過他身側(cè)時,瓔珞圈突然燙如烙鐵——那金圈內(nèi)側(cè),赫然刻著與焦尸陣相同的鳳凰紋!
寒潭霧氣如冤魂纏繞,葉于璟浸在刺骨水中,看腕間金紋隨波紋扭曲成鎖鏈形狀。突然,一串氣泡從潭底涌出,裹著半截焦黑的無名指骨浮上水面。
“果然在這里?!彼讣饽鈩傆|到指骨,整座寒潭突然震動。潭底亮起金紅陣紋,十七具焦尸從淤泥中直立而起,每具尸體的胸口都嵌著片鳳凰翎。
霜刃破空之聲乍響,葉于璟后仰避開劍鋒,濕發(fā)掃過來人鶴氅流云紋。玄鐵劍身映出來人銀發(fā)赤瞳,眉間三瓣金紋灼得她元神劇痛——是鳳凰血脈對魔氣的天然壓制。
“九霄仙宗的執(zhí)法長老,也管凡間家務(wù)事?”她故意將咽喉送上劍刃,血珠順著霜紋劍身滾落,竟在潭面燃起幽藍火焰。
容珩手中青銅羅盤發(fā)出悲鳴,指針瘋狂指向少女心口。那些焦尸突然睜眼,漆黑眼眶中騰起金紅火焰,殘缺的手指結(jié)出上古禁術(shù)的起手式。
“你究竟……”執(zhí)法長老的詰問戛然而止。葉于璟趁機扣住他握劍的手,魔血順著相觸的皮膚滲入金紋。容珩眉間印記突然灼亮如日輪,映出潭底最深處——那里沉著一盞琉璃燈,燈芯鎖著的正是缺失的鳳凰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