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傾城酒吧依然熱鬧非凡。
一舞終罷,秦玟恒撇過頭,裝作不經(jīng)意間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他。那個男人,每周末都占據(jù)這個酒吧的固定位置,從來不曾搭訕過任何人,從來不曾喝醉,雖然經(jīng)常被搭訕,卻從未回應,關注多了之后,慢慢的在一個旁觀者的心里蕩起了漣漪。
C城很小的,小到幾乎半個城都是熟人。秦玟恒想著,若是有心去打聽,定會收獲有價值的消息,但是畢竟不是情竇初開的年齡,貿然打聽一個陌生人的消息,曖昧有余,理智不足。
直到又一個周末,從傾城出來的時候,被傾盆大雨困住了的她一瞬間有點不知所措??粗@一時半會不可能停下的雨,看著自己腳上那雙黑色的細高跟鞋,再回頭看看依然熱鬧非凡的酒吧,她突然間有點泄氣,單肩挎包從肩膀滑落,而她就這樣抱臂賞雨,反正時間不急也不徐。
不知何時,身邊多了一點陰影。她慵懶的掃了一眼,這一眼卻讓她有點失神——是那個他一直關注到的男人。好像一瞬間有點時間靜止的感覺,只聽得到滴滴答答的雨聲,她收起自己的眼神,雖然想過好多次打招呼的情景,也在心里醞釀過無數(shù)次開場白,卻還是沒能開口。畢竟是在這樣的場合遇見,即便是渲染了幾分綺麗的念頭,去少了正經(jīng)結識的勇氣。她清楚的知道,在酒吧結識的女子,可以成為一夜情的對象,可以成為一晚上的陪伴,卻絕不可能有其他的發(fā)展。
在他到來前,秦玟恒原本可以在雨停之前自在的打發(fā)無聊的時間,卻因為他的近在咫尺而無法解開陌生的僵局,原本還自在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局促。雖然雨一直沒有變小的趨勢,但她還是緩緩步入雨中,向左走去。雨夜寂靜,回蕩著高跟鞋的聲音,雨水漫過高跟鞋的低幫,合腳的鞋變得有點松動,腳后跟被磨得有微微的疼,一如心動時牽動的心悸感覺。她沒有停步,沒有踟躕,更沒有回頭。傾盆大雨淋濕的不僅是衣服,或許還有那顆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蠢蠢欲動的心。
再次遇見,卻不是在傾城。
那天出面調解一起借貸糾紛,被告就是那張熟悉的臉。彼時秦玟恒一席法官制服,長發(fā)一絲不茍的盤在腦后,卻在對視的第一眼里看出他的疑惑,那是種不確定自己是否見過對方的疑惑。秦玟恒低頭,微微牽動嘴角,抬頭的那瞬間,還是淡定從容的繼續(xù)調解的程序。
回到辦公室,書記員劉娜在辦公桌前坐定,迅速調出起訴狀,上面列明了當事人的基本信息。她在看完之后將所有材料遞給了秦玟恒,一臉鄙夷的說道:“玟恒姐,那個被告看著人模狗樣的,這點錢又不是還不起,偏偏要鬧到法院來,浪費司法資源?!?p> 年底案件多,且借貸糾紛說難不難,說簡單吧也不簡單,想著結案率影響績效獎金,劉娜在處理的時候多少就帶了點個人情緒。
秦玟恒接過資料,對著羅列出的個人信息,有點呆愣。直覺告訴她,這案子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那天排的庭審有點多,一個簡易程序的庭見縫插針的安排在下午3點,可被告眼看著自己沒了勝算,當庭反悔,拒絕使用簡易程序,明明很簡單的糾紛,硬是拖了秦玟恒3個多小時?;氐睫k公室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劉娜下班后,她依然窩在自己的辦公椅中,一動也不想動。半個小時后才緩過勁來,換下身上的制服后,鬼使神差的開始化妝,計劃去傾城。
一進入傾城,她故意沒有去看那熟悉的角落,徑直走向吧臺,點了杯藍色妖姬,放在面前卻不想喝。耳邊充斥著嘈雜的音樂,忙碌了一天再被這樣的聲音包裹,實在有點提不起精神。如果今天沒有在工作地點碰到那個人,她下班后肯定會徑直回家。
“今天喝酒怎么這么猶豫?難道這杯酒是買來欣賞的?”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秦玟恒撐著臉往旁邊看了一眼。手不自覺的去端面前的杯子,卻也沒有往嘴邊送。
“點完之后才記得今天是開車來的,所以在猶豫要不要繼續(xù)放縱自己?!鼻冂浜愕恼f,臉上寡淡的表情有點拒人于千里的意味。
高斌琢磨了一下她的話,不好貿然開口,卻又不甘心。好像是怕她誤會什么似的開始解釋:“借款我還了,借條卻沒拿回來,我做生意一直很夠意思,沒想到會栽在這些小細節(jié)上了?!?p> 秦玟恒低頭,耳后的碎發(fā)掉落下來,手指反復在酒杯上摩挲,看不清一絲表情,可有明顯能夠看出她對話題的毫無興趣。一時的氣氛有點尷尬,她又有點不忍心了,側頭對上他的視線:“非規(guī)定時間、非規(guī)定地點,不談公事,如果你想談案子,下周二的上午,9點到10點,我在辦公室等你。”
爾后有其他朋友過來邀請她跳一曲,而剛好,她也不想這樣尷尬的對坐著,欣然點頭,滑入舞池,一曲跳罷,就只看見吧臺上那杯酒,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閃著神秘的光。
周二那天,秦玟恒早早的就到了辦公室,雖然向來習慣早到,但那天她還是比往常上班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
9點過,高斌準時來了辦公室,他帶來的證據(jù)材料秦玟恒都見過,但她還是象征性的翻了翻,“這些在調解前就都看過了,”秦玟恒抬起頭:“如果沒有更有利的證據(jù),這案子你基本上是輸定了,建議還是和解吧”
聽完這話,高斌有點急:“和解?不可能,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信用問題,如果我選擇和解,就坐實了我欠債不還的罪名,也會對公司的信譽產(chǎn)生不良影響?!?p> “還錢是現(xiàn)金?”秦玟恒暗自腹誹,還錢的時候多點思慮,做得周全點,也不至于惹這官非。
“是,當時年底剛好手上現(xiàn)金多,沒想那么多,直接還的現(xiàn)金?!?p> “在哪還的?”
“李劍辦公室?!?p> “有見證人嗎?”
高斌思考了一會,“沒有,當時就我和李劍?!?p> “為什么沒拿回來借條?”
“李劍說借條在家里,我也沒多想,之前我們在生意上的往來都很清爽的,這次金額不大,所以我也沒多想,直到接到傳票,我才知道那王八蛋把我告了?!备弑笠粫r氣憤難平,用力的拍了下秦玟恒的辦公桌。
秦玟恒抬起頭掃了他一眼:“好好說話,不要激動?!?p> 事情至此已十分清楚,一起債務人利用債權人的信任提起的虛假訴訟,卻因為占理的一方?jīng)]有有利的證據(jù)而不得不妥協(xié)。雖然秦玟恒和高斌僅有幾面之緣,然而她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我10點鐘有個會議?!鼻冂浜闾嵝迅弑蟆?p> “那我告辭了。”高斌起身,向秦玟恒和劉娜遞出自己的名片,垂著頭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