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之隱
就不該信這兩人的胡謅。
連著鬧了三天腸胃的姜執(zhí)素每每想起,都要后悔那天晚上對著那盤紅燒胖大海下的那一筷子。
珈藍在外幫她遞紙,連聲安慰。
“戚師姐在宗門里待的時日不多,她閑不住,三不五時便要出去,捕妖、煉器、采藥,毒害不了大伙兒幾次吃食,熬熬就過去了?!?p> 姜執(zhí)素則撐著下巴有氣無力:“戚師姐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于下廚?”
珈藍低聲“噓”了下,壓了嗓子回答:“是為蒼師兄?!?p> “好早好早些年前的事了,當時戚師姐隱姓埋名拜入長生宗,與蒼師兄一同下山歷練,路上幾乎都是蒼師兄負責干糧吃食,一次蒼師兄受了重傷,只有戚師姐在身旁照顧?!?p> “戚師姐自小不善廚藝,硬著頭皮做了一頓飯,居然深得蒼師兄認可,由衷稱贊美味佳肴,戚師姐從此就愛上了下廚?!?p> “蒼師兄亡故后,戚師姐總覺得那日她定是用對了什么法子才做出了好吃的飯菜,便執(zhí)著于找出當年的做法。”
“但……”珈藍頓一頓,“我們都猜,許是當時蒼師兄在病中,味覺失了靈才……”
姜執(zhí)素完事了拍拍衣衫,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味覺失靈,那大概可能就是愛吧,就看蒼術不也照樣面不改色說好吃嗎?
戀愛腦估計是家族基因。
兩人一道回去,準備一同去看看最近宗內新建的織染坊,途中卻碰見個哭哭啼啼的小師妹,懷里抱了一張斷裂的弓。
見到二人,小姑娘猶豫片刻,還是擦了擦眼淚上前求助。
這張弓是戚憐的。
戚憐天生資質幾乎不亞于姜執(zhí)素,幼年時更是師從天下第一弓的季長青,尤擅射覆,可百里之外取人首級。
而這把弓正是戚憐當年學成從師父那兒繼承來的,得名滿月。
姜執(zhí)素垂眼打量一眼。
小小的姑娘真是凈惹大事。
這滿月弓都是季長青他老人家一把一把親手做的,她們如何知道修補之法。
“為今之計,只有去和戚師姐坦白了,大不了舍命吃師姐一頓飯嘛~”
原本就眼睛紅紅的小師妹頓時哭得更兇了。
一籌莫展之際,幾人竟碰上了正好散步經過的梁香尋。
她聽明前因后果,又打量斷弓幾眼,溫柔道:“不難,去尋凝潭冰蠶吐的銀絲,用三層鮫綃裹了重新拉弦便好,斷裂處再用浸過桐油的苧麻纏緊,就不大影響了?!?p> 冰蠶、鮫綃和苧麻,宗里倒是都有。
下午,三人就照梁香尋教的法子修補好了滿月弓,這才安了幾分心,主動去找戚憐坦白加認錯。
戚憐大手一揮說無妨,小師妹聽后如臨大赦,歡歡喜喜走了。
姜執(zhí)素原也正打算拉著珈藍先走一步,卻被戚憐叫住,問起是何人教的修補法子。
姜執(zhí)素這時才后知后覺,季長青到底是避世的怪才,即便梁家再見多識廣,也不至于說把人家的獨門密辛摸得一清二楚,所以這梁香尋……
“那我便大概知道她是誰了?!?p> 戚憐邊說,邊拿起滿月弓。
“當年我學藝,是死纏爛打才求得師父收下了我。師父輕易不收徒,但除我之外,還有個心心念念想收的弟子,據說眼力、天賦都比我強上百倍,只可惜家里頭不讓,連師都沒拜,素日蒙面,只短暫學過三年,就被家里人接走了?!?p> 珈藍忍不住問:“梁小姐既然如此有天賦,那為何……可還從來沒聽過,梁小姐還師從過季長青。”
“算了,珈藍?!苯獔?zhí)素打斷她,站起身,“自然是有隱情,恐怕還是些說了會惹人傷心的隱情,何必再問?!?p> 梁香尋本來憂思就重,還是積點德吧。
戚憐卻笑了笑。
當晚,她趁夜深人靜,拉著姜執(zhí)素一塊兒將那把滿月弓放到了梁香尋房里。
轉眼又是月末,暑熱依舊。
姜執(zhí)素拉著膳堂研究了好幾日的夏日專供冷飲,成功復制出了冰鮮檸檬水,并給檔口賜名“蜜雪冰宗”,籌謀拉幾個人在檔口正式供應的當天手拉手跳一段“你愛我我愛你蜜雪冰宗甜蜜蜜”。
琢磨得興致勃勃時,珈藍又跟報喪鳥似的拉她去救火。
“是梁家的梁夫人來了,正在春暉堂,說什么都要讓梁小姐立刻離開長生宗,梁小姐不愿,已經跪了好半天了?!?p> 姜執(zhí)素火急火燎趕過去,趴在春暉堂門框上看了看。
紫檀木圈椅上的梁夫人端坐如終,一對冷目灼灼如浸冰泉,薄唇抿成絲毫不留情分的橫線。
“你,即刻收拾行李,給我滾出這長生宗?!?p> “不要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沒人真的陪你游山玩水!”
“你背后,可是我梁家,弦月門,一同在等著你,你要拖到什么時候?”
而她正前方跪著的梁香尋,面色越發(fā)蒼白如紙,單薄的肩胛不斷顫動。
“掌門,要不要想想辦法?”
姜執(zhí)素從門框上下來,陷入漫長的沉思。
若是依照原書劇情,差不多就是到這個階段,梁香尋被母親強硬帶回去后心病爆發(fā),徹底喪失了對俗世的留戀,就此遁入空門,而最后一個宗門也被遷怒,自此一蹶不振。
這就是她原本的計劃。
只是眼下……分明已經無限趨近她最初的設想,可……
姜執(zhí)素閉上雙眼。
左邊,是梁夫人陰鷙端肅的逼迫,右邊,是珈藍一聲聲的輕喚。
“掌門……”
……算了!
她后面再想想別的辦法,眼下先把梁香尋救出來再說。
春暉堂外其實早圍了一圈的人。
她沉息靜氣,回頭問:“你們誰有辦法把梁夫人勸走?”
一群人面面相覷,畏縮不前。
那畢竟是梁家,梁夫人,相當厲害且記仇的角色。
不然先強行把梁香尋先拉出來吧,再這么跪下去真要出事了。
姜執(zhí)素正準備邁步,卻忽地被一只手按下,頎長挺拔的身影從身側掠過,謝南無的側臉微微低垂。
“我去吧?!?p> 姜執(zhí)素愣神的工夫,謝南無就已經進去了。
神奇的是,幾乎只是片刻,梁夫人就一改姿態(tài),直接放女兒出來了。
姜執(zhí)素當機立斷,旋即讓梁香尋的侍女趕緊接她家小姐去休息,轉臉看到慢條斯理出來的謝南無,頓了頓,還是問:“你用什么辦法說服梁夫人的?”
“沒什么。”
謝南無揉揉手腕,無謂道:“梁夫人原本不過只是嫌長生宗沒什么青年才俊?!?p> “剛好我是。”
“……”
爹的,好想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