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野豬品不了細糠
阿嬤不知道這是什么書，她只知道沈微惜是識字的。
她也是在沈府當過丫鬟，知道府中的小姐們都是要識字的，她請不起教書先生，于是她便變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件，將沈微惜送到了山上草堂，讓她認字。
阿嬤將話本欣喜的放在沈微惜手中時，沈微惜一愣，她翻看里面的內容，頓時哭笑不得。
看她這幅樣子，阿嬤一愣，打著手語問她，“是有什么不對嗎？”
沈微惜搖了搖頭，她知道阿嬤能托人買到這么幾本書不容易，于是將書愛惜的放在枕邊，“沒有，我很喜歡?！?p> 阿嬤聽到她這么說，才放心了下來。
不同于之前的陣勢，這次沈夫人來的很低調，除了身邊跟著一個陪嫁丫鬟，誰也沒有跟來。
她進了屋，便直接來到沈微惜的榻邊。語氣出奇的溫柔，“惜兒在看什么呢？讓母親看看?！?p> 沈微惜對沈夫人到來很是驚訝，除了每次需要取藥引的時候沈夫人從來不會來她院中。
她手里拿著書，呆呆的看著沈夫人坐在了她的身邊，不自覺的繃緊了身體。
“傻愣著干什么？”沈夫人親昵的撫了撫沈微惜額間的碎發(fā)，目光落在沈微惜手中的話本時，眼中下意識的流露出一絲厭惡。
她的珺璟從來不會看這種惡劣不堪的書。
幾乎是一閃而逝，沈夫人又恢復了柔和的樣子，看著沈微惜說，“母親過來看看你的傷怎么樣了?！?p> 哪怕只是一瞬間，沈微惜也將沈夫人那抹厭棄看到了眼里，她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緒，不著痕跡的跟沈夫人保持了距離，乖順的說，“我已經快好了。不知道姐姐怎么樣了，我很擔心她?！?p> 聽到她這么說，沈夫人心里倒是滿意了不少，她摸著沈微惜蒼白的臉，疼愛的說，“珺璟用了藥引，氣色恢復了不少，倒是苦了你。好孩子，疼不疼？”
“不疼?！鄙蛭⑾u了搖頭，“只要姐姐能快點好，我不疼的?！?p> “好孩子?！鄙蚍蛉搜壑泻鵁釡I，面上全是愧疚，“這些年是母親虧欠了你，你不要怪母親，母親也是沒有辦法。你知道的，若是被人知道你和珺璟是雙生子，我們沈府一百多口人，就.....”
沈夫人用帕子擦拭著眼角，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母親不必自責?！鄙蛭⑾龘纹鹕?，拉了拉沈夫人的衣角，眼圈發(fā)紅，“我知道母親也有苦楚，我從來沒有怪過母親?！?p> “好孩子?！鄙蚍蛉吮ё∩蛭⑾В矘O而泣，“謝謝你原諒母親。你看光顧著說話，差點忘記了?！?p> 說著沈夫人松開沈微惜，擦了擦眼角的淚光，對身后的嬤嬤說，“嬤嬤，快把我親手做的燕窩蓮子羹拿出來。”
張嬤嬤將食盒里面的湯羹端出來，放在了沈夫人手中。沈夫人用勺子攪拌著湯羹，“這湯羹是溫養(yǎng)身子的，母親熬了好幾個時辰，你一定要多喝些?！?p> 沈微惜撐著身子起來要去接過來，被沈夫人抬臂躲開了，她語氣帶著親昵，“快別起來，母親喂你就好。”
沈微惜微愣，眼中瞬間涌現出受寵若驚，她抽了抽鼻子，難掩面上激動的叫了一聲，“母親?！?p> “乖~張嘴。”沈夫人溫聲應著，將勺子送到沈微惜的嘴邊。
阿嬤站在一旁，像是終于等到了這一幕似的，忍不住的抬袖擦了擦流出的眼淚，關上門退了出去。
一碗燕窩蓮子羹就這樣被沈夫人一勺一勺的喂給了沈微惜，沈微惜像是很珍惜一般，每一勺都吃的仔細，不舍得漏掉半分。
終于見了碗底，沈夫人收了碗，用帕子為沈微惜擦去嘴角的污漬，“看你吃的，跟小花貓似的?！?p> 沈微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撒嬌般的喚了一聲，“母親?！?p> 沈夫人眼里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厭煩，又很快隱去。
凡事講究循序漸進，沈夫人覺得今日自己做的差不多了，便輕聲細語道，“吃飽了就好好休息。等母親有空再來看你。”
“嗯”沈微惜乖巧的點了點頭，“母親，慢走。”
依依不舍的目送著沈夫人離開。
沈夫人剛走，沈微惜就收了神情，她空洞著望著榻邊的紗幔，嘴角勾起一抹難掩的苦澀。
阿嬤將沈夫人送至門外，沈夫人知道沈微惜平時最與阿嬤親近，于是對她囑咐道，“最近這段時間，一定要盡心照顧好二小姐，有什么需要的盡管給我提，惜兒也是我的孩子，做娘的看不得孩子受苦。”
阿嬤眼角泛濕，不住點了點頭保證，“我一定會的?！?p> 沈夫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對阿嬤說，“去吧，她現在身邊離不了人?！?p> 阿嬤走后，沈夫人眼中的溫柔頃刻化為厭惡，她將手里的帕子嫌棄的扔到地上，踩腳碾了過去。
阿嬤推開門時，剛好看到沈微惜趴在榻邊正要吐。她端起容器接住沈微惜吐出的污穢，面上焦急萬分。
沈微惜吐的昏天黑暗，直到將剛才吃的湯羹吐完，又吐了好幾口酸水，才算是作罷。
阿嬤端來清水給沈微惜漱口，看著白白浪費掉的名貴湯羹，有些可惜。這是平時她們吃不到的東西，沈微惜現在傷還沒有痊愈，能吃到這些東西，肯定是最好的。
阿嬤見沈微惜臉色好受點了，擔憂的打著手語問，“怎么回事？是不舒服嗎？”
剛剛吐完，沈微惜氣息還不穩(wěn)，她看著吐干凈的燕窩蓮子羹，長舒一口氣，說道，“到底是我這野豬品不了細糠，糟蹋了這么好的東西?！?p> 阿嬤讀不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沈微惜現在不好受，想著要不要去告訴沈夫人，去找個大夫過來瞧瞧。
沈微惜拉住阿嬤的衣袖，對阿嬤搖了搖頭，“阿嬤，我沒事，我身體好著呢。”
阿嬤終究是不放心，在沈微惜身邊寸步不離的守了好久，見沈微惜真的沒有再吐，才放心了下來。
后面的幾天，沈夫人倒是真的每天都來沈微惜院中看她，甚至還請了大夫，給沈微惜看傷口。
亦如第一次，沈夫人每次來都會帶著一碗燕窩蓮子羹，親手喂給沈微惜喝完。
但每次都是沈夫人前腳剛走，沈微惜都會將湯羹給吐出來，吐的一點渣都不剩了才行。
幾天下來，經過沈夫人的精心喂養(yǎng)，沈微惜沒有胖起半分，反而還瘦了些。
不過沈夫人并沒有察覺到沈微惜的變化，依舊每天扮演著慈母的角色，還給沈微惜買了很多新的話本，讓她看。
直到這一天，沈夫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