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鬼
很短的一刻,凌六白的觸摸像一片落葉悄然劃碰于她一點(diǎn)手心。
那只素來薄涼的手輕輕拂過凌玖七頭頂,那一刻,他仿佛整顆心都浸泡在甜蜜的溫水里,被這縷飄渺誘人的紅絲線捆住,無處可逃,也不愿逃。
“姐姐……”
凌玖七莫名紅了眼眶,他此時只想毫無形象的撲進(jìn)女孩懷里大哭。
十幾年了,幼時有記憶開始,小小的凌玖七抱著他唯一的伙伴——一個兔子玩偶,永遠(yuǎn)在陰影處偷偷注視著凌六白。
他從未敢上前與她說話,甚至連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
他看著孤獨(dú)的姐姐與偶然闖入凌家老宅的蘇嵐景成為好朋友,一起拿泥巴捏小人然后糊對方臉上,相視笑了,一起步入同一個小學(xué),用著相配套的公主與王子的文具盒……
漸漸的,蘇嵐景成為姐姐心中唯一的白馬王子。
而他,一個受困在閣樓里亂竄的老鼠,早已被閣樓里為愛逃叛的公主所遺忘。
幼時的凌玖七抱著他的兔子玩偶蜷縮在一無所有的樓閣頂端,死死揪著心臟外表那塊薄薄的肉。
心想這樣也好,畢竟他不僅是骯臟的老鼠,還是為公主施以詛咒的邪惡女巫。
童話故事里,女巫和公主是不會在一起的。
公主只會和王子在一起。
那時6歲的凌玖七永遠(yuǎn)不會想到,童話的結(jié)局并不代表故事的終點(diǎn)。
凌六白嘴里嘎吱嘎吱,面對少年眸眼里似要溢出一汪春水的神情,面不改色的把手藏在背后。
剛剛手指上的薯片屑屑,好像黏了許多在后輩的頭發(fā)上了。
她在思考要不要提醒凌玖七去洗一下頭。
感動歸感動,但凌玖七并沒有忘記正事。
當(dāng)時凌家七看見蘇嵐景領(lǐng)著一大群保鏢上來時,他便知道他是來找凌六白的。
更確切的說,抓。
有一件事,他一直覺得很蹊蹺,凌六白從醫(yī)院跑出來多少天了,凌家居然還沒有動作。
要么是他們真的拋棄了凌六白,生死皆不在意,要么最早發(fā)現(xiàn)凌六白醒來的凌容和蘇嵐景向凌家和蘇家隱瞞了這件事,所以導(dǎo)致至今凌家沒有找上門。
20年前,凌六白和蘇嵐景兩人的婚約由曦容皇室親自下令締結(jié)。
皇室之令大于天,即使凌蘇兩家再怎么嫌棄凌六白,也絕不會違抗皇室。
他們不敢把凌六白當(dāng)成和凌玖七一樣的棄子,所以答案顯而易見。
肯定是蘇嵐景那個人渣妄圖在蘇凌兩家之前控制住姐姐,帶那么多保鏢上門,怕是想打暈凌六白或者采取更簡單的方法——?dú)⒘怂?p> 這樣凌六白死了,婚約自然而然降到凌容身上,他們也可以從暗地里偷情成為人人祝福的真夫妻。
“姐,蘇嵐景有沒有來找過你?”
他擔(dān)憂道。
“沒有?!?p> 因?yàn)槭撬鲃尤フ宜摹?p> 見姐姐面色正常,凌玖七安心了許多。
也是,如果蘇嵐景找過姐姐,那他怕是再也見不到凌六白了。
*
謝宅
流走的傭人連大氣都不敢喘,謝家屋頂似乎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黑云。
謝母一身高定西裝,還未來得及換下,便臉色焦急的推開管家,直直奔向別墅大門。
噼里啪啦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扎耳的厲害。
只見謝知禮的身影在滿地狼藉間若隱若現(xiàn),他眼神狠戾,白皙張揚(yáng)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手下卻不斷抱起穩(wěn)放在臺基上的花瓶,毫不心疼將它的摔在地上。
破裂聲清脆,仿佛是每一個昂貴的古董在他手下摔碎時的悲哀。
謝母匆匆闖入,見狀大驚失色,連聲呼喚著∶
“我的乖寶啊,你快別摔了,要是受傷了可怎么辦!”
謝知禮似是沒聽見,繼續(xù)禍害著廳沒其他古董。
“乖寶,你跟媽媽講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謝母在一堆碎片前止步,憂心道∶“碎片扎進(jìn)肉里多疼吶……??!小心右邊的碎片……醫(yī)生!快去喊醫(yī)生!”
“可是少爺沒受傷啊……?”
管家傻眼。
“難道要乖寶受傷了再喊醫(yī)生?等醫(yī)生到的時候,血都要流沒了!快去喊!”
“好的夫人!”
不到三分鐘,幾位白褂醫(yī)生提著急救箱,擔(dān)架趕來。
“滾?。 ?p> 眾人緊張的對象怒喊道,廳內(nèi)展示的古董重而無價,謝知禮累得氣喘吁吁,他一米八幾的高個子站在青白碎片中,額前碎發(fā)被汗水粘濕,眉眼間多了幾分頹廢不安。
謝母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這位在商戰(zhàn)上叱咤風(fēng)云的女強(qiáng)人,面對兒子的叛逆竟無可奈何。
“你和媽媽說說到底怎么了,媽媽替你做主好不好?!?p> 怎么了?謝知禮冷笑。
兩天了,某個人居然真的沒有來劇組。
她是白癡嗎?
還是見他這條魚不肯咬鉤,所以放棄另尋目標(biāo)了?
謝小少爺苦苦思考原由,完全不記得當(dāng)時明明是他讓凌六白別再來劇組的。
還說什么……還說什么“果然很討厭他”的話。
再次回味這句話,謝知禮仿佛跌入冬日里結(jié)冰的湖水中,冰冷的湖水夾雜碎冰一同進(jìn)入他的嘴,然后流入胸腔。
那顆滾燙的心臟被湖水不斷沖擊,擠壓,痛的他甚至連生還的希望都沒有了。
砸落在地的銀色瓷器發(fā)出尖銳的鳴叫,瞬間破裂的碎片閃著光,尖端以不可察覺的速度割破了謝知禮的手。
口子不小,鮮血滲出的很快,眾人驚呼中,謝知禮看見母親帶著醫(yī)生不顧地上銳利的危險朝他跑來。
他茫然的凝望血一滴一滴砸下。
哪有多嚴(yán)重,不過一道小口子。
“媽,沒事的……”
他忽然放輕了聲音,在恍然間抬眼。
紅色觸了一室的平靜。
周遭的一切似乎扭曲變形,那些瓷器,碎片,甚至母親擔(dān)憂的容顏,如舊電視里的卡幀畫面,都化作了猙獰的鬼臉。
這是……夢嗎?
耳邊充斥著凄戾的哭嚎和刺耳的嘲笑。
謝知禮踉嗆幾步,本該是被尖銳的碎片刺傷,可他只感覺踩到了某種軟體生物,帶著股黏糊糊的濕意纏繞上他的腳。
謝知禮回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