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天半的陸路后,這天下午洪天賜和范雪怡、田蓮芯三人來到池州府治貴池縣城,這時已是三月下旬。
既然來了貴池縣城,總不能白走一趟,范雪怡和田蓮芯都提議在這里停留一下,到十幾年前發(fā)生過重大事件的兩個地方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洪天賜同意了。
進(jìn)城后先找了一間客店住下,然后又到樓下簡單地吃了點飯,就走出客店,先出城到長江碼頭看了一下,又回城里把府衙前后看了一遍,然后默默走回客店。
三個人在房間里把看到的情況匯總了一下,都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不過些都在他們的預(yù)料之中,所以大家并不感覺沮喪。
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飯大家就回房間了,湊在一起整理之前他們知道的情況,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一些新的線索,不過三個人研究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最后決定如果再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明天他們就動身回柳家寨。
終于要往回走了,洪天賜的心情在高興之余又有些憂傷。
洪天賜是真想回去了。因為當(dāng)時匆忙決定出來尋找,主要是因為他被突然出現(xiàn)的婚約搞蒙了。雖然他很喜歡長相漂亮的范雪怡,但兩人家庭出身的巨大差別,讓他在范雪怡面前感覺很有自卑感,跑出來也是想借機會躲避一下??墒浅鰜砗蟛虐l(fā)現(xiàn),找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十七年,不對,剛剛過完新年,現(xiàn)在算起來已經(jīng)過去十八年了。而在尋找的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柳家寨找人的過程是非常認(rèn)真的,自己能找到新線索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又不甘心就這樣回去,那樣的話就太沒面子了,所以只能咬著牙找下去。如今找人一事已經(jīng)有了進(jìn)展,現(xiàn)在回去完全可以交差了。而且洪天賜頭腦清醒地知道,他能有現(xiàn)在這個進(jìn)展,不是他有什么過人的本事,只不過是他運氣好而已。沒有了新的線索,恐怕再找下去也不會有什么進(jìn)展,再想到到他們出來的時間已經(jīng)很長了,不但兩個姑娘陪著自己受苦受累,還經(jīng)歷過幾次危險,雪怡的家里人一定早就非常擔(dān)心了,想到這里,洪天賜感覺自己的臉都發(fā)燒了。現(xiàn)在一想,當(dāng)時做出找人的決定還是太欠考慮了。既然找人一事有了進(jìn)展,三個人又都完好無損,現(xiàn)在回去是皆大歡喜的結(jié)果,所以洪天賜的心情很放松。
不過洪天賜也知道,一旦回去了,就意味著父母失蹤的真相就再也沒辦法弄清楚了,想到這里洪天賜又感到很憂傷。
終于要往回走了,范雪怡的心情在高興之余也有些遺憾。
回家當(dāng)然是讓人高興的事。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早就開始想念家里的人了。而且回家就可以跟洪天賜成婚,作為一個已經(jīng)到了嫁人年齡的姑娘,這是非常高興的事。自從知道母親當(dāng)年給她訂下的婚約后,她就在心里想象著自己未來夫婿的模樣。俗話說父母之命不可違,不管這個夫婿是個什么樣的人,她都只能接受,所以當(dāng)她知道洪天賜就是那個人后,大大地高興了一番。因為洪天賜一連串的出色表現(xiàn)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她的期望,可以說洪天賜是她見過的最讓她動心的小伙子,她早就心里編織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dāng)田蓮芯提出反對他們結(jié)婚的理由時,她的心里是十分惱怒的。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田蓮芯也喜歡洪天賜,所以當(dāng)她知道田蓮芯偷偷溜出柳家寨時,馬上猜出她是想跟洪天賜一起外出,也急忙偷偷追出來,就是不希望洪天賜和別的女孩單獨相處。當(dāng)然,他也是想跟喜歡的小伙子到外面闖蕩一下。如今已經(jīng)找人一時已經(jīng)有了進(jìn)展,洪天賜也決定回去了,她自然非常高興。
可是,她心里也有很大的遺憾。因為在柳家人的心中,始終認(rèn)為洪天賜父母的失蹤全是因為柳如鳳,家里人一直有一種很深的愧疚感,她無怨無悔的跟洪天賜到處跑就是想減輕家里人的這種愧疚感。所以找人一事她比洪天賜還上心,已經(jīng)找到這個程度了,就此放棄回去,她感覺很不甘心。
終于要往回走了,田蓮芯不僅沒有感到高興,反而有些失望。
當(dāng)初她跟洪天賜去柳家寨,是因為她沒有地方可去。可是兩人一路上的朝夕相處,特別是洪天賜為了她冒死跟楊百勝比武,讓她喜歡上這個大哥哥了,所以才在知道洪天賜和范雪怡的婚約后,本能地想出理由,打亂了柳家給洪天賜和范雪怡盡快完婚的打算。當(dāng)她看到范雪怡偷偷跟來后也有些惱怒,所以才處處跟范雪怡鬧別扭。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范雪怡跟洪天賜才是真的般配。再說多天來的共處也讓她喜歡上范雪怡這個善良又厚道的大小姐了。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離開洪天賜,就是希望這一天晚一點到來。如今這一天眼看著就要到來了,她的心里非常矛盾。對她來說,柳家寨不是她的家,如果不是有洪天賜的關(guān)系,她早就離開了??墒敲魈煸缟洗蠹揖鸵獎由砹耍锷徯具€沒想好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回去,如果不跟他們回去,自己還能去哪里?田蓮芯還沒有頭緒。
三個人各懷心事,不過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能不能用這最后的一天,找出新的線索。
洪天賜心情煩躁,也不知道該干什么,干脆盤腿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修練胎息功。最近一段時間洪天賜胎息功的修煉有了新的進(jìn)展,更容易出現(xiàn)身體發(fā)熱并想隨之起舞的感覺了,此時無事可干,又開始修煉起來。
范雪怡也沒有辦法好想,看洪天賜的衣服上有個地方破了,還有一個地方要開線,就去客店找了針線,坐在桌邊幫洪天賜縫補。
只有田蓮芯沒事干,又在外面流浪慣了,屁股坐不住椅子,無聊的一會站起來一會又坐下,實在沒事干了,就把洪天賜包袱里的東西翻出來,放在桌子上玩兒。先拿出玉佩擺弄了一會兒,又拿起銀鎖擺弄起來。
過了一會兒,田蓮芯把銀鎖遞給范雪怡說:“雪怡姐,你看看這后面是不是刻著幾個字?”
“是嗎?”范雪怡拿過來仔細(xì)看了一下,果然看見后面有三個字。只是字很小,拿到明亮的地方才看清。嘴里念叨著,“好像是貴......池......曲三個字?!?p> “貴池曲,是人名嗎?”
“可能是銀匠師傅的名字吧。姓貴,叫池曲?!?p> “姓貴,有這個姓嗎?”
“嗯,好像沒有。”
“名字聽著也別扭?!碧锷徯菊f道,“要是倒過來還差不多,那就是曲池貴,還是別扭,要是把曲字挪前面,就是曲貴池了,曲貴池......”
說到這里,田蓮芯騰地一下站起來,說了一聲:“雪怡姐,我出去一下?!辈坏确堆┾卮鹚团艹鋈チ?。
洪天賜的胎息功運行的很順利,不久就又感覺到體內(nèi)暖暖的非常舒服,就多修煉了一會兒,等他修煉完畢睜開眼睛,看見范雪怡正在旁邊縫衣服。
洪天賜看范雪怡縫衣服縫的非常工整,針碼又密又均勻,大大出乎洪天賜的意料。
“咦,雪怡,你還會干這個?”
范雪怡的臉騰地紅了一下?!霸趺?,你以為我成天就知道練武嗎?”
這回輪到洪天賜不好意思了?!安皇?,我......”
“我們范家人怕我像我媽一樣,從小就讓我識字、學(xué)女紅,別的女孩會的我一樣不差,而且比她們學(xué)的還要好,要不范家人怎么會讓我跟外公學(xué)武術(shù)?!?p> “唉,我小看我們的范女俠了。”
“嘴真貧。”范雪怡微笑著說。
洪天賜這時才發(fā)現(xiàn)田蓮芯沒在屋里,就問道:“咦,蓮芯去哪兒了?”
“剛才她看見銀鎖的后面有三個小字,我倆猜測是個人名,說著她就跑出去了?!?p> “哎,小弟識字嗎?”
“不知道?!?p> 正說著房門一開,田蓮芯回來了,一臉興奮的樣子。
“小弟,你去哪兒了?”洪天賜問道。
“天賜哥,你的銀鎖后面不是有‘貴池曲’三個字嗎?剛才我到街上問了一下,你們猜我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了?我們猜不著,你就快說吧?”范雪怡急著問道。
“縣城里一共有三家銀鋪,其中真有一家姓曲的老銀匠開的銀鋪,我就想會不會‘曲貴池’不是人名,而是‘貴池曲家’的意思?”
“那又怎么樣呢?”范雪怡問道。
“我的大小姐,如果真是這樣,天賜哥的這個銀鎖就可能是當(dāng)年在這里打制的,他家也就可能知道一些天賜哥父母的情況。”
“嗯,這一點我怎么從沒注意到?!焙樘熨n說道。
“如果是這樣,當(dāng)初為什么不直接刻上貴池曲家這幾個字呢?”范雪怡還有疑問。
“我也說不上,所以我才跑回來想拿銀鎖過去讓他們看一下?!?p> 洪天賜急忙把銀鎖拿出來再仔細(xì)觀看,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點問題,因為貴池和曲字兩字之間有些距離,并不是原先看成的“貴池曲”,而是“貴池曲”,意義就已經(jīng)完全不同,極有可能是田蓮芯說的那樣,洪天賜來了精神。
“走,咱們問問去!”
三個人匆匆找到門前掛著“曲銀匠”的銀匠鋪。銀匠鋪的鋪面很小,三個人站在前面就把柜臺擋住了。柜臺里面的工作臺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銀匠師傅正在里面聚精會神地打制一個銀手鐲。
見前面來了客人,銀匠頭也不抬地問:“要打首飾嗎?”
洪天賜恭恭敬敬地問:“師傅,我問一下,你家有沒有一個叫曲貴池的師傅?”
銀匠師傅還是沒有抬頭。“沒有?!?p> 洪天賜把銀鎖拿出來說:“師傅,麻煩你幫著看一下,這個長命鎖是不是在這里打制的?”
銀匠這才把身子轉(zhuǎn)過來,接過銀鎖看了一下,然后搖了一下頭說:“從打制的手法上看不是我家的東西。有什么事嗎?”
洪天賜說:“師傅,我們是看見后面的刻字才過來問一下的?!?p> 銀匠把銀鎖反過來仔細(xì)看了,也感到有些奇怪?!斑祝竺娴目套值购芟窦腋傅墓P跡和手法。這可真是怪事,這個銀鎖應(yīng)該不是我家的,不知道為什么后面會有家父的刻字。這個東西有多少年了?”
洪天賜回答說:“算起來應(yīng)該有十八年了。”
“哦,那個時候還是家父在這里干活,現(xiàn)在家父年紀(jì)大了,正在家里休養(yǎng),如果你們還想問的話,只能去找家父問了。”
問清了地址,洪天賜跟銀匠師傅道謝一聲,馬上去他家了。
蓮芯果然聰明,曲銀匠的家在城邊一處很偏僻的地方,田蓮芯很快就領(lǐng)著大家找到了。
遠(yuǎn)遠(yuǎn)看見有幾個人圍在一家門前叫罵,洪天賜他們走近后看到,幾個年輕人正在大聲訓(xùn)斥一個老人,老人的身后站著一個小伙子,洪天賜他們聽了一下聽明白了,那個小伙子欠了這些年輕人的錢,這些年輕人過來討賬,小伙子的爺爺出來辯解,正被這幾個小伙子訓(xùn)斥。
老人看樣子有五十多歲,在幾個小伙子的訓(xùn)斥下,一直點頭哈腰地陪不是,旁邊的鄰居們都站在遠(yuǎn)處看,沒人上前勸解。
這時旁邊過來一個中年人,看見這里的情況后過來勸解?!芭砣?,行了吧,老爺子這么大歲數(shù)已經(jīng)給你陪不是了,就算了吧?!?p> 這個叫彭三的小伙子長得很粗壯,沖那個中年人說:“今天沖著你的面子就算了,下次就沒這么好說話了,走!”
幾個年輕人耀武揚威的走了。
老人對那個中年人一番感謝后,領(lǐng)著男孩回去了。
等人都走開了,洪天賜上前跟那個中年人打聽曲銀匠的家,中年人告訴洪天賜,剛才被訓(xùn)斥的老人就是曲銀匠,洪天賜他們急忙謝過中年人,過去找曲銀匠。
來到曲銀匠家門前,聽見曲銀匠正在訓(xùn)斥那個小伙子?!叭鞘裁慈瞬恍?,偏偏惹那些人?!?p> 小伙子還在申辯:“不是我惹他們,是他們使詐?!?p> 老人更生氣了?!安皇钦f不去賭坊了嗎,這個家早晚讓你給敗了?!苯又犚娎先舜蛄诵』镒訋装驼疲莻€小伙子跑出來,差點和洪天賜他們撞上。
聽見屋里面老人使勁地咳嗽起來,洪天賜聽屋里沒其他人,趕緊走進(jìn)屋子,見屋子很簡陋,家具都很破舊了,老人坐在一張椅子上,咳嗽的臉都紅了,急忙過來幫老人輕拍后背,慢慢地老人的氣息平穩(wěn)下來。
老人看著進(jìn)來的三個人,問洪天賜:“小伙子,謝謝你了,我現(xiàn)在沒事了。我看你們很眼生,你們是什么人哪?”
“老人家,你是曲銀匠吧,我們是外地過來的,有事想請教一下?!?p> 老人點點頭說:“我就是曲銀匠,不過我眼睛不行了,干不了活了,現(xiàn)在是我的大兒子坐店,你們有事可以找他去?!?p> “我們是專門來找您的?!焙樘熨n把銀鎖拿出來遞給老人,“老人家,我想讓你看一下這個銀鎖,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
老人把銀鎖拿過來,湊近了前后看了一下,然后問:“小伙子,你怎么有這個東西?”
“老人家,這個長命鎖就是我的?!?p> “噢,你都長這么大了?!?p> 洪天賜心中一喜,急忙問:“老人家,你還記得這個銀鎖嗎?”
“當(dāng)然記得了,雖然過去了好多年,但是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況。那是個雨天,早上一個漂亮女人抱著一個孩子到我的店里,拿出這個銀鎖和一個臘封的小紙條,說她的孩子命不好,她到寺里求了一個簽,讓我給放到這個長命鎖里。這個銀鎖是南京城里最有名的銀匠老胡的手藝,為了不損壞它可費了我不少的工夫,最后她執(zhí)意讓我刻上‘貴池’和‘曲’這三個字。說來也巧,那天后半夜縣衙里還發(fā)生了一起偷盜案,這兩件事湊在一起,我的印象非常深?!?p> 三個人聽罷都非常吃驚,沒想到這個銀鎖里面竟然藏著東西。
洪天賜拿過銀鎖搖了一下,果然感覺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的感覺,急忙問:“老人家,能不能幫我打開它?”
“為什么要打開它?”
“老人家,我跟我的母親失去聯(lián)系了,正在到處找她,如果這里面有東西,也許能提供一些線索幫我找到她?!?p> “是這樣啊,我做活兒是不行了,但打開它還是可以的,你們等一下。”說著老人走到里屋,過了一會兒他拿著工具出來了。
“要拿出東西沒問題,可能要稍微破損它一點兒,你確定嗎?”
洪天賜點頭說:“麻煩老人家啦?!?p> 老人拿過銀鎖,用工具慢慢把銀鎖打開一個小口,再稍微撬開一條縫隙,然后用小鑷子夾出一個用臘封好的小紙片遞到洪天賜手里。老銀匠很小心,銀鎖只是稍稍損壞一點。
洪天賜沒有急著打開紙條看,而是小心地把它放進(jìn)懷里。
老人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說:“這個銀鎖如果想修好就得找我兒子了?!?p> 洪天賜給老人鞠了一個躬?!袄先思?,謝謝你了!”然后讓范雪怡拿出一小塊銀子交給老人。
老人看著銀子推辭說:“這些銀子太多了?!?p> “老人家,收下吧?!?p> 老人高高興興收下了。
洪天賜他們興奮地跟老人告辭后出了門,沒走多遠(yuǎn)又返回來了。
“老人家我忘問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那些人要欺負(fù)你一個老人家?”
“唉!剛才你們都看到了。那幾個小子是城里的小混混,那個叫彭三的,他家在城里開了間賭坊,我家的孫子不知怎么染上了賭博的惡習(xí),經(jīng)常去他家的賭坊玩耍,結(jié)果又欠了錢,剛才那些人是過來要賬的,唉!”
一聽那個小伙子姓彭,洪天賜一下想起池州十三太保來,就問道:“老人家,這幫小子跟池州十三太保有什么關(guān)系?”
老人有些警覺?!澳銈?yōu)槭裁磫栠@些?”
洪天賜忙回答說:“老人家不要誤會,我的上輩當(dāng)年和十三太保有些糾葛,我們這次不想再招惹他們,所以才順便問一下?!?p> “是這樣啊。這幫小子都是十三太保的后人,不過這幫家伙比他們的老子更厲害。就說剛才罵人的那個彭三吧,他老子當(dāng)年失蹤了,他長大后也成了壞小子的頭頭,召集了更多的壞小子,號稱池州十八羅漢,比他們的老子干的壞事還多。這家伙在城里開了一間快樂賭坊,弄的很多人家破人亡,你們千萬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