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倒下一瞬間,整個山坡都陷入了安靜。
村民們圍了上去,竊竊私語,而云逸的身后,那根生銹的鎬把插在他的后心窩,鮮血正緩緩滲出。
云逸的臉上沾滿了血污,憎恨的目光望向在場所有村民,讓在場的每個人心里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們沒有殺人,可每個人都是迫害者。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戴著綠頭巾的老女人首先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在看到云逸尸體的一瞬,身體猛的一顫。
她蹣跚地走到云逸身邊,顫抖著手,輕輕觸摸著云逸的臉。
云逸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嘴角帶起一絲邪笑。
‘‘我終于擺脫這里了!’’
“林夏,記得我,我叫云逸,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盡孝?!?p> ‘‘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p> 他的頭緩緩垂下,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
云逸,死了。
老女人看著云逸的尸體,雙手顫抖著去擦云逸嘴角的血。
她的臉上流出大滴大滴的淚珠,認(rèn)識到一切都無濟(jì)于事的時候,老女人開始崩潰的嚎叫,那哭聲響徹山林。
她回想起了自己被拐賣到這個村莊的日子,想起了老男人買下她時的那張得意的臉,想起她因為被老男人毆打,去醫(yī)院檢查,被醫(yī)生告知今生都無法懷孕的事實。
想起了她給老男人出主意,讓他再買一個孩子。
想起了云逸被拐來的時他對他們那種憎惡的眼神。
以及后來老男人一次次在她面前毆打云逸的場景。
開始,云逸是死活不肯認(rèn)她和老男人是他父母,可慢慢的他也就傻了,傻了的云逸特別乖。
那是她第一次聽見有人喊自己:‘‘媽媽?!?p> ‘媽媽,’她以為這是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完成的身份。
直到有人給了她這個身份,她也把它當(dāng)成親生兒子一樣寵愛,可現(xiàn)在,她的兒子沒了,她的寵愛該給誰?
女人回想起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
她何嘗不是一個被害者。
而這一切,都源自于那個老男人。
她無助的望向老男人,而老男人視若罔聞。
還在神情自若的和那個老瘸子商量著再去買一個兒子或者一個老婆。
周圍的人都在沖著她指指點點,沒有一個人上來關(guān)心她,她的兒子死了。
在他們眼里,就如同死的是一個阿貓阿狗一樣,毫無新意。
“我的兒啊……”
老女人的哭聲繼續(xù)在夜空中回蕩。
‘‘行了,你別嚎了,我都和王瘸子商量好了,過幾天,就想辦法在弄幾個過來。’’
老女人突然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著老男人。
原來,在你們的眼底,我們都是真的不值錢。
‘‘我不要,我就要這個兒子回來?!?p> ‘‘你,還,我,兒,子?!?p> 女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老男人看到老女人的神情,心中一驚,心想這個老女人怕不是瘋了吧?
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
老女人緩緩走向老男人。
“你個畜生!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還我兒子?!?p> 老女人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助。
老男人還想辯解,但老女人已經(jīng)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用力將他推向旁邊的懸崖。
老男人驚恐地掙扎著,但老女人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老男人推下了懸崖。
村民們驚呆了,他們看著老男人的尸體從懸崖上墜落,砸在山坡上,血肉模糊。
老女人站在懸崖邊,身體搖搖欲墜,她回頭看了看云逸的尸體,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我不能再再傷害任何人了……”
老女人低聲說道,隨后,她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懸崖。
村民們驚恐地后退,他們看著老女人的尸體墜落在老男人的身邊,心中充滿了恐懼和震驚。
‘‘都散了吧,散了吧,不就是多死了幾個人么?’’
王瘸子冷漠的說著,眼神瞥向懸崖之下男人的尸體。
嘖嘖嘖,老哥,你死的可真慘。
老瘸子一邊感慨著人生的無常,一邊驅(qū)散著村民。
‘‘都回家去吧,今天的事情,大家都別往外說?!?p> 人群很快的散開了,村民陸陸續(xù)續(xù)的扛著農(nóng)具回家了。
往回走的每個村民們心里都有些唏噓,他們喧鬧著,探討著剛剛發(fā)生的事情。
他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們做什么?
.......
林夏和葛英躲在草叢中,看著村民們的一舉一動。
待人群都走干凈之后,林夏抱起云逸的尸體,幫他擦掉嘴角的血漬。
可那些已經(jīng)干涸的血漬,像是怎么擦都擦不掉。
她努力的想去合上云逸的眼睛,云逸就那樣看著她。
林夏流著淚說道:‘‘云逸,你放心,我會找到你的父母的,幫你盡孝.....’’
林夏泣不成聲,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云逸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云逸,你安息吧!
林夏在心里默念。
眼見林夏一直抱著云逸的尸體不撒手,葛英心里也難受的不行。
這個她只見過一次面的男孩子,是為了救她們而死的,她永遠(yuǎn)都感謝他。
她彎下腰,深深的朝著云逸鞠了一躬。
她轉(zhuǎn)身望向懸崖下那個老男人和老女人的尸體,狠狠的朝下面啐了一口。
‘‘林夏,故人已逝,我們還是趕緊跑吧,如果那些村民在折返回來.....’’
葛英看著林夏說道。
林夏還在抱著云逸。
‘‘林夏。’’
葛英喊道。
葛英又連著喊了幾句,林夏才慢慢的有了反應(yīng)。
她眼角含淚的從地上撿起村民遺留下來的工具,找了個地方,把云逸埋了進(jìn)去。
都做完這一切之后,倆人才互相攙扶著離開這里。
葛英的眼里一直在出血,如果再不離開這里,恐怕她的生命都很難保。
好在,她們在走上公路之后,又?jǐn)r到了一輛好心的卡車司機(jī)。
開車的司機(jī)是個年輕的小個子男人。
男人在看到葛英的樣子時,嚇了一跳,雖然心里很害怕,可他還是讓葛英和林夏上了車。
林夏和葛英坐在后車廂里,看著漸漸消失的村莊,夜色中,那些星星點點的燈火和天上的星星相映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