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那碗面
三個少年人重新回到大殿門口。
這片雪地已經(jīng)被他們踩出了一片腳印,索性幾人就打算在這里燒火做飯。
沈修言架起大鍋,準(zhǔn)備燉一鍋香甜熱乎的湯食。
李蘭天也沒閑著,布好篝火堆,飛速的將一盆腌制好的獸肉串成串。
她的火如今比以往更盛,對烤串的掌控就要更加精細(xì)。
白蛋從她的懷里鉆出來,三兩下蹦到火焰中,舒舒服服的在內(nèi)焰轉(zhuǎn)圈。
“這是什么靈獸的蛋啊,不會被烤熟嗎?”沈修言看見這一幕眉頭緊皺,于心不忍。
李蘭天白了他一眼,“你熟了它都熟不了。火屬性的靈鳥,多吃點火才能孵出來。”
小黑這時嗅到了香味,從沈修言的袖子里爬出,沒站穩(wěn)摔到雪地里,甩了甩貓頭,搖搖晃晃的趴在李蘭天身邊。
“小黑這是想吃肉了。”李蘭天輕笑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手下不停,一柱香后,食物的香氣就逸散了半個山頂。
就連寒風(fēng)中獨有的北地凌冽的空氣,都遮不住香氣分毫。
玄甲少年就坐在最高一層的臺階,倚著門框,深沉的目光落在兩個少年人身上。
他平靜的看著這一幕,心中似乎有兩片落葉浸沒在湖中,蕩漾著漣漪。
這兩片葉子,其中一個是丹楓,是他見過的葉子中最燦若烈火的一個。另一片是狗尾巴草身上的長葉,總是隨著世俗的風(fēng)而擺動,卻又偏偏不該落入水中。
應(yīng)拭雪思考了很久。
從北域的皚皚白雪,到香西的漫天黃沙,再到萬靈山上的那片靈田。
其實他去過更遠(yuǎn)的地方,藥王谷門口有家陽春面,竟也讓他這種人念念不忘。西域那群佛修煮過的素面,兩片綠葉漂浮,也讓他會在午夜夢回時想起。
他不知道今后應(yīng)該做什么,又該走向哪里。
這幾座雪山是父親和師兄師姐們留給他的遺物。
若是他也離開這里,那這北域刀宗,就徹底空了。
一個空蕩蕩的宗門,怎么算的上是宗門呢。
“應(yīng)拭雪,過來吃飯了?!鄙蛐扪哉辛苏惺?。
他擺好碗筷后又給三人一貓都盛了大碗熱湯。
李蘭天也將烤串端盤子放在桌上,小心擼下上面的肉,放在小黑的碗里。
見少年遲遲沒有動作,卻也不像是頓悟,索性走過去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
“啪——”
“醒醒,吃飯了?!崩钐m天催促道。
她知道這人此刻心中可能在想些什么。
沈修言這種呆瓜也知道。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他們既然因為刀宗一事聚在一起,事畢之后,也就是分離之時。
這一頓飯,又何嘗不是散伙飯。
“喂,應(yīng)拭雪,你說的酒在哪呢。弄幾瓶真的過來,我們嘗嘗?!崩钐m天淡然道。
少年人仰頭望她,一如往日里那副冰冷的態(tài)度,“燒刀子?”
“有。”
他起身一個人走向藏酒的地窖,回憶里這條路上站滿了人。
酒壇上落了灰,他用衣擺隨意擦過,最后捧了四壇出去。
李蘭天見到這四壇酒,有些驚訝,“小黑也能喝???”
應(yīng)拭雪望著桌上的四份湯食,有些恍惚,“不能嗎?”
沈修言立刻奪過酒壇,嚴(yán)令禁止,“我家小黑不能喝?。。∧銈儎e帶壞它!”
“……”
李蘭天踹了他一腳,奪回一壇酒,“誰讓小貓喝酒了,你少自作多情了。”
她重新走向鍋里,盛了一碗面條放在應(yīng)拭雪桌前,蒸騰的熱氣卻在寒風(fēng)中漸漸凝成冰霜。
“什么情況,怎么就這碗面凍住了?沈修言,你這碗不是法器?”
沈修言連忙檢查,“哦,他用的這個就是普通的陶碗啊,這些瓷碗才是法器?!?p> 李蘭天嘆了口氣,“那可惜了,這面條是我之前特意蒸過油炸風(fēng)干的,算是我家鄉(xiāng)的特色了,這修真界的獨一份。”
“不過……凍過之后肯定不好吃了。碗也不夠,算了,若是下次有緣再見,我再給你煮一碗?!?p> 沈修言嘀嘀咕咕,“怎么在山上你不多準(zhǔn)備點,我也想吃呢?!?p> 李蘭天重新坐下,淡淡道,“因為麻煩,我也是試了很久才試出了這紅燒牛肉的味道?!?p> 應(yīng)拭雪的雙手捧著陶碗,往日里,他也是用這陶碗同他們一起吃飯。
紅燒牛肉面中的湯已經(jīng)凍出了冰碴,面條也變得堅硬,香氣也從一開始的撲鼻而來,到如今的漸漸消失。
他突然用筷子夾了一大坨,心平氣和的放在口中。
味道很奇怪,這股香味和他以往吃過的面條都不一樣。他沒見到牛肉,卻吃出了濃香的肉味。
“唉,你別吃了啊,我這是面條,不是碎冰冰?!崩钐m天阻攔他再動筷子,要將碗搶過來。
豈料應(yīng)拭雪掃了她一眼,緊緊將面護(hù)在臂內(nèi)。
“味道還行?!彼馈?p> 李蘭天頗為無語,冷笑道,“呵呵,你也跟小白學(xué)會護(hù)食了?!?p> 忽而,另一雙筷子突然伸進(jìn)他的碗里。
沈修言對上他疑惑的目光,嘿嘿一笑,“看什么看?好兄弟不能獨食啊,我也要嘗嘗李蘭天她家鄉(xiāng)的味道!”
另一雙筷子也插進(jìn)碗里。
李蘭天冷笑一聲,“那我也吃,我辛苦做的,不能平白便宜你們了?!?p> 最后一番爭奪后……三人直接將面條倒回鍋里重新煮。
他們蹲在鐵鍋周圍,抱著碗吃鍋里正熱乎的。
沈修言喝了一大口面湯,有些感慨,“這味道真是勾人啊,比我的排骨湯好喝多了。有空我得和你學(xué)學(xué),這面為什么是彎彎的呀?”
李蘭天也喝了一大碗,“為了方便攜帶。這個香料比較不好弄,面條不是難事,回頭我教你?!?p> 應(yīng)拭雪一言不發(fā),只是一味地吃面。
寒風(fēng)呼嘯,大雪紛飛落在木桌上。
他們捧著一碗濁酒,仰頭飲盡,烈酒燒喉,讓人哽咽難言。
李蘭天最怕這種扭捏惆悵的時候,身上要起雞皮疙瘩,她也不愿意敘舊,想著來日方長。
“行了?!彼纱嗬涞拇蚱萍澎o。
望著雪落滿白頭的少年。
“日后有事,就從靈網(wǎng)上尋我們吧。咱們?nèi)酥g沒有可顧忌的,你開口,我和沈修言就會過來。縱然千萬里雪山,也不過一日之程。”
李蘭天說的瀟灑,眉眼明媚,望著下山的路,“不用送了啊,記得打開守山大陣?!?p> 沈修言這時候卻說不出話了,憋著一口氣,上前拍了拍應(yīng)拭雪的肩膀,這就是告別。
他們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
耳邊,冷風(fēng)呼嘯。
一道略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和你們走?!?p> 李蘭天頓住腳步,回望過去,迎上那雙一如既往深邃的眸子,揚了揚唇角。
她輕飄飄道,“行。”
“用我們幫忙布守山大陣嗎?”
應(yīng)拭雪快走幾步,跟在他們身后,“不用。”
他說,“有我在的地方,才是刀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