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醒了啊……
銳雯走過亞西路,來到昏過去的少年面前,少年正悠悠轉(zhuǎn)醒,有些迷茫地看了居高臨下的銳雯一眼,似乎發(fā)現(xiàn)眼前人有些陌生,那眼神旋即變得警惕起來。
長弓還在……他握緊了左手的弓,這才發(fā)現(xiàn)手指都有些僵硬,他想伸手抽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仿佛是失去知覺一般,微微一動便是一陣猛烈的痛楚。
他幾乎要再次昏過去。
“你們是什么人!”
聲音有些干啞,銳雯還在好奇你們這兩個字究竟哪里來,這才發(fā)現(xiàn)亞西路已經(jīng)不聲不響地站到了他的身后,微微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少年。
“喏,路子,告訴他我們是什么人?!?p> 只是讓銳雯微微有些奇怪的是,亞西路沒有言語,只是安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一如當初遇到自己時那般冷靜,或者說是冷漠,眼中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隔閡。
又變成了當初那個裝酷的帥比了。
看來這家伙不喜歡陌生人啊……
銳雯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抽出背上的黑色重劍,那冰冷的劍鋒緊貼著少年的臉龐,眼中是溫和的笑意,然而整個人確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們是什么人,你應該很清楚,因為你現(xiàn)在活著?!?p> 那少年與銳雯對視了片刻,握緊長弓的左手有些無力地松開,聲音也慢慢低了下來:“是你們救了我,對嗎?”
“錯,是你救了你自己,然后我們才能救你……”銳雯收回逼至少年臉龐的黑色重劍,卻發(fā)現(xiàn)剛才微微用力的緣故,劍鋒已經(jīng)在少年臉上那青色的圖騰上面留下了一絲血痕。
“騷瑞……弄傷你了。”銳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蹲下身來,拿起一塊衣布沾了沾清水,隨意地給少年擦掉,而少年似乎是有心事一般,低著頭默不作聲。一旁的亞西路看著這一切,輕哼一聲,微微不屑地撇了撇嘴。
“好了……”銳雯擦干凈少年圖騰上面的血痕,干脆在地上坐了下來,繼續(xù)道,“說一說吧,遇到了怎樣的事情,也許我們可以幫你也說不定……”
“……你們幫不了我的,勸你們還是先顧好自己的性命?!鄙倌瓿聊?,抬起頭來,直視著銳雯,“你們根本就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人,太多太多,新生中不可能有抗衡他們的力量……”
“那些人?”
“一群黑衣人,看不清面容,看不清是哪方的勢力,戰(zhàn)斗風格太過狠辣,不在乎自己的傷亡,就像一群饑不擇食的野狼,哦對了,他們的瞳孔都是淡紫色……”
“魔族嗎……”銳雯目光閃爍了一下,喃喃自語,卻感受到身后亞西路有些冰冷的殺意,他轉(zhuǎn)過身去,輕輕拍了拍亞西路的肩膀,低聲道,“冷靜些,這是幻境,他們并沒有真的死去……”
然而少年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兩人吃了一驚,確切的說,是讓亞西路吃了一驚。
“他們不是魔族……”少年猶豫了一下,蒼白的臉色因為陷入了某種不安的回憶而變得更加蒼白起來,“雖然難以相信,但是我親眼見到了這群黑衣蒙面的家伙,殺死了幾個魔族,幾個……真正的魔族……”
……
……
學院深幾許,依舊是那個不知名的山壑,依舊是那個不知名的小屋,依舊是那個不知名姓,以劍為鋤的老人。
桌上是很普通的早茶,只是在這晨間山露中,倒能飲出不錯的風景,桌上還有幾塊茶點,老人正待伸手拿起一塊的時候,對面卻伸過來一只手,搶在老人之前拿走了那塊茶點。
對面不知何時竟坐了一個禿子。
他的背上背著一幅很大很大的畫卷,胳膊中還夾著一本厚厚的魔法書,已經(jīng)老舊的不成樣子。
很是不倫不類。
老人卻并未生氣,倒是笑了笑,抬起頭來道:“還好崔斯特不在。”
“那家伙討厭禿子,我有什么辦法?!?p> “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情——他討厭你,而你恰好是個禿子,所以他才討厭禿子?!?p> “人艱不拆啊,大師?!?p> “不要叫我大師,我已經(jīng)有很多年不是大師了?!?p> 禿子沉默了一下,認真道:“敬畏還在?!?p> 老人無所謂地笑笑,輕輕抿了口早茶,嗅了嗅清晨山麓中滲著陽光的味道,有些陶醉般的瞇起了眼睛。
“很長時間沒有人來找我了,昨天是崔斯特,今天是你……好像這兩天,你們又想起了我這個老頭子一樣?!崩先宋⑽⒖恐伪?,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們……不該想起我的?!?p> “我知道……”對面的禿子皺了皺眉,正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卻又猶豫了,最終卻是有些頹然地嘆了口氣,“我知道?!?p> 第一個知道,是知道老人說的沒錯,他不該想起老人也不該來找老人,而第二個知道,則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
“不過,來便是來了,想問什么,便問什么?!?p> 聽到老人的話,禿子的眼神變得有些認真起來,正色道:“臨去之前,他把那卷書交給了你,可我不明白——今年的新生中,除了瓦洛蘭大陸上年輕一輩的天才,為什么還會招那個地方的人。要知道,在那書卷之中,那個地方來的人幾乎是無敵的,這豈不是對其他新生太不公平……這是他的意思嗎?”
禿子的言語中,多了一個他,而最后的一句話,卻讓淡然自若的老人皺了皺眉。
老人沉默了半晌,方才開口道:“不錯,是他的意思?!?p> “為什么?從那個地方過來的人,大師不覺得抱有太多的惡意了嗎?即便是他的決定,我也覺得太草率了些……”
老人微微搖了搖頭,有些慨然:“你我清楚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如果這個大陸上有什么可以與學院相提并論的勢力,便只有那個地方了……但是,你不清楚當年的一戰(zhàn),我卻清楚?!?p> “千年血戰(zhàn)?”
“千年血戰(zhàn)之所以被稱為千年血戰(zhàn),并不是千年前的戰(zhàn)爭,而是千年來瓦洛蘭大陸上發(fā)生過的最慘烈的戰(zhàn)爭,千年來,無出其右?!崩先松焓种噶酥付d子,“你去過戰(zhàn)場,也殺過很多人,也許覺得我說的不對……但是,我卻清楚你不清楚的,那場戰(zhàn)爭的禍源?!?p> 禿子沉默良久,認真看了老人一眼:“大師是說,那個地方,便是禍源?”
老人不可置否地一笑,喝盡了杯中早茶,站起身來轉(zhuǎn)身離去,淡淡的言語靜靜回蕩在禿子的耳邊——
“他們對學院的試探,又何嘗不是學院對他們的試探……”
柴扉輕輕掩上,禿子知道,這一掩上,便不知何時再能見到這位老人。
那扇柴門,如同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