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散漫時光
韓野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對方滿臉的期待,他只得再次躍下。
郁容挽只見梁上之人一個縱躍,身輕如燕般停在了自己眼前。
她不由得往后退了退,隨后再次把手中的金銀奉上。
“你把這些拿去給他養(yǎng)傷,也算是我的賠罪?!?p> 她說得認真,擔心他不肯接,又兀自往前一推。
韓野唇角揚起一抹笑來,可卻別扭著不肯讓她發(fā)現(xiàn),只得別過了臉,冷冷道:“若是陛下發(fā)現(xiàn)娘娘如此徇私,可如何是好?”
他突如其來的詢問倒是讓郁容挽瞬間沒有頭緒了,只得敷衍地笑了笑,隨即胡亂扯了個由頭便搪塞過去了。
韓野也順勢接過了她手中的東西。
這么一過手才知曉,這賠罪的錢財可當真有份量。
他把東西悉數(shù)往懷里一揣,再看一眼外頭的天空,暗道不能耽擱了,這才再次飛躍上花窗。
郁容挽卻再次站在了他腳下。
他心頭不由一凜,正欲開口,卻忽然聽得那人囁嚅地來了句。
“日后,遠離太子?!?p> 一句話,聽得他一頭霧水,可偏偏她說完這些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也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韓野沖著適才她踩過絨毯的位置回了聲:“我還會再來的?!?p> 說罷,便如一只輕巧的燕隱入了黑暗中。
郁容挽只聽到一道花窗關(guān)合的響動,待那響動消失之后,才再次走到那位置,仰頭看去,完好如初,與素日里一模一樣。
她緊緊地攥著衣領(lǐng),心不在焉地坐在了矮幾上。
慣說今夜過得驚心動魄,偏巧此時她已睡意全無。
更別提她還撒下了那彌天大謊,如今更是難以入眠。
可值得高興的是,如今的局面便是對誰都好的。
韓野未身首異處,她也沒有一絲損傷,雖說給皇帝扣下了如此大的罪名,可始終是兩全的局面。
她還趁機讓韓野遠離太子。
想必他不是個魯莽行事之人,若知曉皇帝對他起了殺心,又聽到她的挑撥之語,對于宮中這兩人。應當是會防備上。
如此一來,倒省去她不少功夫。
夜深露重,屋子里卻依舊氤氳著熱氣。
適才少年駐足過的地方已經(jīng)沒有一絲一毫的蹤跡,她的目光緩緩停留在那并不起眼的陶瓷翁盒上。
腦海中回響起他的話,他說這是他軍中最好的傷藥。
郁容挽把翁盒拿在手里把玩,發(fā)現(xiàn)外觀竟沒有一絲講究,可濃重的藥味卻一絲一縷直入鼻腔。
她扣開盒蓋一看,發(fā)現(xiàn)里頭竟是濃稠色顆粒膏狀,一打開,刺鼻的煙草味便長驅(qū)直入。
熏得她趕忙合上了蓋子,隨即把東西放在了梳妝臺上的匣子里。
待做完一切后,只覺得寥寥。
她重新坐回榻邊,卻沒有一絲倦意。估摸著時間,再不到一個時辰便是嬪妃們拜見的時間。
恰巧此時,未央宮的宮門處傳來動靜,稀稀拉拉的開門聲也逐漸傳來。
秋日里晝長夜短,天色卻還沒有一點兒要見白的意思。
與此同時,碧桐從皇后寢殿外醒來。
一夜安睡,竟是比之任何一個守夜的晚上都要香眠。
她趁著寢殿還沒有動靜迅速整理好了外間的被褥,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自從她被郁容挽指進了內(nèi)殿伺候,守夜的職責便由她和妙姜共同承擔。
可她心底里也清楚,自己比不得妙姜從小便跟著皇后的情分,每次守夜都安分地睡在門外,而妙姜卻可以在屋內(nèi)搭衾被。
可畢竟是被皇后看中,她也不是那些愛攀爭的人,能到皇后近前服侍,都已是受寵若驚了。
這么想著,她已然抱著被衾回了西耳房。
路上幾個宮女親切地同她問好,她都一一笑著回應,只是越往里走卻越覺得奇怪。
通常這個時候,妙姜姑娘都已經(jīng)穿戴齊整出來和她對班兒了,怎么這個時候,還不見人。
心頭存著疑慮,碧桐的腳步也不由重了些,剛打開門便見一側(cè)的榻上,妙姜仍睡得香甜。
走近時甚至能聽到均勻的呼吸聲。
她不由得發(fā)笑,放下被褥后上前來喚她。
“妙姜姐姐,妙姜姐姐,醒醒?!?p> 許是昨夜太累的緣故,她生生喚了許久才將那人喚醒,而那人也不由得一驚,睜眼一看,趕忙坐起身往身上套衣服。
碧桐樂得幫忙,替她把長發(fā)從衣服里抽出來,隨即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臥床。
“娘娘還未醒呢,姐姐不必那么匆忙?!?p> 得她的提醒后,妙姜才稍稍放慢了速度,卻也是緩中有急。
待一切收拾妥當后,又交代她可遲些上來伺候后才出了門。
妙姜心頭壓著事兒,臉上自然沒什么笑臉。
從耳房到寢室的功夫,她強拉著笑臉和來往的宮女內(nèi)監(jiān)們問好,直到看到了郁容挽,她才徹底沉下了臉來。
對方已經(jīng)坐在紅梨妝花銅鏡前,她見狀忙上前接過了郁容挽手中的篦子。
郁容挽雖一夜未眠,可臉色看起來卻依舊神清氣爽,相比之下,睡了半宿的妙姜卻臉色蠟黃,眼下烏青,一看就是提不起精氣神的樣。
郁容挽透過妝花銅鏡看身后的人,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那人眼底的烏青,她忍不住哄笑了一聲,倒是把妙姜給徹底吵醒了。
妙姜掃了一眼外間正在灑掃的宮人,確定她們沒往這邊看后,才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娘娘怎么也不擔心?”
郁容挽看著她惶恐那樣兒,心頭鉆出個使壞的念頭來,眉間一聳,悻悻道:“我又能如何?”
聽到她這么說,妙姜一張小臉立刻拉了下來,表情也不比往日持重。
“我想過了,若他當真跑來尋仇,我就自己招認下來,必定不連累娘娘。”
她眼睛一閉,胸膛一挺,竟是做出士子文人那套視死如歸樣來。
郁容挽看得有趣,卻存了游戲的心思,遂打蛇順桿上,接著她的話茬來了句:“也只好如此了?!?p> 妙姜一聽只覺天都塌了,兩個眼珠子急得險些從眼睛里掉出來,偏偏郁容挽一副愁苦未抒樣,為了自家小姐,她也只得硬著頭皮頂上去。
妙姜當即便紅了眼眶。
“那……如果將來,世子存心報復我……娘娘可要記得,妙姜的生辰,還要記得,妙姜喜食……”
“棗花糕,本宮記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