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春衫獵獵
“此法可行。”
身旁,何月突然開口了。
文嘉和急火攻心,氣得兩眼一黑,林溪遠趕快扶住他。
她贊許地看了看何月,繼續(xù)道:“沒時間了就這樣辦吧,主意是我提的,我會扮作太子護衛(wèi)和何月一起?!?p> 必要時她要出手保護何月。
文嘉和氣得身體癱軟,無力地靠著柱子。
“幼時父親作為欽差出巡時,曾住過這驛站,知曉房間內(nèi)有條秘密通道通向馬廄,可以去那里進入?!?p> 何月點頭。
林溪遠正要帶著他往馬廄去,何月攔住她:“此事,我一人便可?!?p> 她皺眉,瞪了眼何月:“主意全你拿了,我這主母也給你做算了!走吧,再磨蹭直接給太子收尸吧?!?p> “夫君你自己保重?!?p> 文嘉和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揮了揮手。
黑衣人專注圍攻太子所在房間,后院馬廄處倒是空無一人,只有幾匹馬或坐或臥,時不時喝口水。
她們繞了一圈,悄悄來到了馬廄。
推動石制馬槽,很快,在黑馬附近,一塊覆蓋著稻草的木板下陷,顯露出通道。
林溪遠率先走進去,地下通道烏沉沉的,平靜無風。
摸黑疾走,很快,便又來到了一塊緊閉的木板前。
林溪遠摸上去,發(fā)現(xiàn)有一把小鐵鎖。
她抽出何月的劍,寒光一閃,鐵鎖咔嚓落地。
推開木板,一把劍已架在了她脖頸上。
林溪遠抬頭,只見太子穿著便服,端坐正中,手邊放著一柄長劍,黑色刀鞘上火麒麟奔騰燃燒,英俊面容上一片冷肅。
那雙眼睛有點熟悉之感。
她直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妾乃是戶部侍郎文嘉和之妻,特來營救太子,白日出發(fā)時,太子曾見過的?!?p> 太子江曄打量了她一番,示意侍衛(wèi)放她上來。
林溪遠跳上來,何月緊隨其后。
侍衛(wèi)正要劍指何月,沈喬倒是開口了:“放下吧,這是文嘉和帶的侍妾。”
何月一直低著頭。
江曄道:“抬起頭來?!?p> 何月抬頭。
江曄道:“你同孤的一位故人有幾分神似,不過他是男子?!?p> 何月一出口,聲音嬌柔:“是小女子的榮幸?!?p> 這偽音真是栩栩如生。
他一個人高馬大的這么夾,肉麻得林溪遠渾身一震。
窗外刀光劍影,鏗鏘刃鳴,皮肉撕裂、血液迸濺之聲交雜。
煙氣升騰,熏得林溪遠直流眼淚。
她忙道:“殿下,此刻不是敘舊之時。這侍女同殿下身形相似,便由她扮演您,妾扮演您的貼身侍衛(wèi),引開追兵。這暗道直通馬廄,殿下可自那里騎馬出逃?!?p> 沈喬一拍扇子:“這主意好!”
江曄看了他一眼,他立時噤聲。
他道:“此后你二人當如何?”
林溪遠愣了一下,有點沒聽懂。
何月直接拉著她跪下了:“太子殿下仁厚,有此儲君,乃我大盛之福。以我二人之命換殿下之命,死而無憾!”
這聲音又嬌柔又堅定。
不愧是讀書人,嘴皮子就是靈活。
這會兒林溪遠也反應(yīng)過來了,主動跟著何月要對江曄磕頭。
江曄趕忙站起身,扶起她兩:“多謝二位義士,救命之恩,曄沒齒難忘。若是……”
林溪遠打斷他:“此非常時刻,殿下?lián)Q完衣服快走吧?!?p> 二人也不避諱什么了,當場脫下外衫對換了一下,太子將佩劍贈予何月。
林溪遠也同那侍衛(wèi)換了一下,也順手薅了侍衛(wèi)佩劍。
兩人皆用衣袖裹面。
江曄走進通道,最后扭頭看了她們二人一眼,隨后便匆匆離開。
待木板關(guān)上后,林溪遠把柜中書冊翻倒在地,掩蓋住入口。
風聲凄厲,黑衣人一刀劈開門扉,血染長夜。
隨著門口最后一名守衛(wèi)倒下,一樓房間大門被徹底攻破,隨后便是萬箭齊發(fā)。
林溪遠拔劍,泓光如水,所有箭矢借被席卷而落。
“跟緊我,殺出去?!?p> 長風呼嘯,春衫獵獵。
黑衣人前赴后繼,林溪遠手起劍落,所過之處,皆是一劍封喉。
不知何時,烏云遮云,雨水傾落,劍氣橫掃,桃花翻覆。
已是暮春時節(jié),不過此處山高,仍有最后一茬桃花盛放。
何月看呆了一下,隨后也不停揮劍擋掉襲來的箭矢。
總算是殺出門口,林溪遠雖則武功高,也抵不上那么多人車輪戰(zhàn)。
力竭之時,忽從叢林暗處飛出一人,直刺林溪遠后心,她防守不及,忽地聽悶哼一聲,一抬眼,鮮血染紅她肩膀。
但她不疼,原來是何月替她擋了一劍,好在偏了一下,沒刺中要害。
林溪遠抽出五支毒針,直接發(fā)射出去,回頭扔了包迷藥。
煙塵掩蓋下,她飛身上馬,拉起何月,雨夜狂奔。
“抱緊我,挺住?!?p> 刺中肩膀及時止血一般無大礙,只是現(xiàn)下無法停下為何月包扎,更不知箭上是否淬毒。
寂寂林中,只聞得馬蹄噠噠,踏碎飛花落葉。
林溪遠記得附近有座桃花庵,因著求姻緣很靈驗,香火頗為旺盛,主持心善,收留了不少棄嬰,也時常為周邊勞苦百姓免費看診。
不知在雨夜中沒命奔了多久,終于看見了兩盞燈籠。
再往前,重重翠葉后,便是桃花寺三個大字。
她扶著何月下了馬,哐哐敲門。
不久,一個小尼姑開了門。
見她帶著傷員,連忙將她請入,隨后便匆匆跑去找主持。
主持法號明澄,是個慈祥的老太太,聽說有人受了傷,急忙帶著藥箱跑過來。
“明澄大師,請您救救他。”
撐著最后一口氣說完這句話,林溪遠因虛弱脫力,究竟是暈了過去。
待到醒來時,軒窗半支,夕色如火,雨水淅淅瀝瀝落下,綠藤攀援生長,牽?;ê?。
林溪遠坐起身,想起昨夜種種,恍如隔世。
身上已換好了干凈的僧衣,林溪遠剛走兩步,“咕?!币宦?,肚子響了。
下雨的傍晚,寺中人寥寥無幾。
迎面碰上昨晚開門的小尼姑,林溪遠連忙問道:“小師父,請問你們主持現(xiàn)在何處?”
“師父在講課呢?!毙∧峁谜UQ劬?,“施主是想問昨夜同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