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坐在凳子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大黃狗跑過來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她輕輕撫摸著大黃狗的頭，心中的怒氣逐漸消散。休息了一會兒之后，她把行李搬到自己的臥室，沒想到臥室里堆滿了雜物，回家的喜悅和激動瞬間煙消云散。
“燦燦，你在哪里？”
外面?zhèn)鱽砹耸煜さ穆曇?，朱仙霞看到金燦燦站在臥室里一動不動，滿臉堆笑地走過去。
“你怎么這么瘦了？個子也比以前高一點了?！?p> 朱仙霞仔細地端詳著金燦燦，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本來旁邊那間房子我是給你準備的，誰知道你哥那小子突然帶著女朋友回來了。前些天我又忙著殺豬請客，這間房子我都沒來得及收拾?！敝煜上冀忉尩?。
“沒關(guān)系，反正回來也沒什么事，一會兒我自己收拾。”
金燦燦打開行李箱，把之前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遞給金運來和朱仙霞。兩口子很是高興，拿著衣服在鏡子面前比劃來比劃去。
金燦燦一邊搬著房間里的雜物，一邊整理行李，打掃衛(wèi)生。忙活了一個下午，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看著父母在小院子里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跟鄰居聊著天，都不來幫她。她開始懷疑自己這么大老遠，舟車勞頓回來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朱仙霞想著年前人比較齊，于是張羅著請親朋好友來家里吃一頓飯。金燦燦和朱仙霞在廚房里忙得團團轉(zhuǎn)，金運來在外面招呼客人。
“我哥去哪里了？這么忙也不來幫一下。”金燦燦抱怨道。
“你哥陪女朋友去了？你也理解一下，畢竟他們在談戀愛，肯定要先把女朋友哄高興了，不然咱們家這條件，人家怎么會跟你哥？”
“這有什么好哄的，難道我哥離開她就不能活了？”
朱仙霞緊張地四處張望了一下。
“你可別當著你哥的面說，到時候他肯定要罵你?！?p> 正在這時，金燦燦的哥哥和她女朋友手挽著手走進了廚房，金燦燦翻了一個白眼就走了出去。七大姑八大姨看到金燦燦立馬圍了過來。
“幾年不見變漂亮了?！?p> “在哪里上班呀？”
“在廠里上班?！?p> “多少錢一個月？”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金燦燦實在有些招架不住，她趕緊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躲進了臥室。
“這小姑娘一點禮貌都沒有，問兩句就不耐煩?！?p> “可不是嘛，人家在外面賺大錢了，看不起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村人了?！?p> “我兒子還是大學生，坐辦公室的，都沒像她那樣瞧不起人的。”
金燦燦聽著外面的人對她的批判，氣得直發(fā)抖。
吃飯的時候，她被朱仙霞安排在小孩的那一桌，男人們都坐在主桌，其他人都在聊家里長短，她也插不進話，只好埋頭吃飯。
主桌上的男人們推杯換盞，個個面紅耳赤。
“燦燦，看你難得回來一趟，跟叔叔們敬個酒?！苯疬\來喊道。
“我不會喝酒?！?p> “你看你這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p> “爸，你別怪妹妹了，這杯酒我干了?！?p> 金燦燦的哥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桌上的家長們對著他就是一頓夸贊。她扒了幾口飯就放下筷子走出了小院。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中午，霧氣仍然沒有消散。
她沿著小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突然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她循聲而去，才發(fā)現(xiàn)這聲音是從許南家傳出來的。
許南比她大一歲，他小的時候很是調(diào)皮。在村子里不是打架，就是去偷人家莊稼地里種的蔬菜瓜果。金燦燦也經(jīng)常跟在他屁股后面，家里人怕她學壞，所以一直都阻止她跟許南一起玩。
但金燦燦覺得這種生活很有意思，經(jīng)常偷偷地去找許南玩。她還記得有一次許南帶著她去偷村子里一個老頭的橘子。橘子樹太高，而且樹上有刺，兩人夠不著，于是拿了個竹竿去敲。一條大黑狗一直沖著他們狂吠，最后驚動了老頭。
老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們跑來，兩人嚇得拔腿就跑。情急之下，許南讓金燦燦躲在一個山洞里，自己去引開老頭。結(jié)果老頭追著許南跑了兩里地，最后還是抓住了他。
老頭拽著許南的胳膊到了他家，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許南的爸爸。許南的爸爸覺得兒子做偷竊的事情還被人當面逮住很丟臉。他非常生氣，把許南狠狠地打了一頓，棍子都打斷了幾根。最后還是鄰居上前阻止，才讓許南撿回一條小命。
金燦燦就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許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他滿身的傷痕，讓她心里非常的難受。后來上初中的時候，許南就輟學跟著父母外出打工去了，從這以后他們就失去聯(lián)系了。
不知不覺她就走到了許南家的門口，一個長的酷似許南的小女孩怯怯地看著她。
“爸爸?！彼搪暷虤獾叵蛭堇锖啊?p> “怎么了？寶貝?！?p> 許南從屋子里走了出來，看到眼前的人，瞬間愣住了。金燦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身上穿著臃腫的棉服。腳上穿著一雙棉拖鞋，棕色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許南眼神有些閃躲。
“許南，這么多年沒見，你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了?！?p> “金燦燦，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許南聲音有些顫抖。
“剛回來幾天，出來散散步，就不知不覺走到你家了?！?p> “這兩個是你孩子？”
“嗯?！?p> 許南撓了撓頭，表情有些不自然。這時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女人，背著一背簍蔬菜回來了。
“這是？”女人打量著金燦燦。
“這是金燦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p> 女人趕忙放下背簍，給金燦燦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金燦燦覺得很不自在，于是找了個借口就走了走。她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了后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回頭一看許南正匆匆地追了過來。
“咱們這么多年沒見了，你干嘛急著走？”
“我不想讓你老婆誤會，給你添麻煩?！?p> “誤會什么呀，我娶她都是迫不得已的?！?p> “迫不得已？”
“我跟著我父母出去打工那幾年四處奔波，等穩(wěn)定下來后，我才回老家。當時你已經(jīng)出去打工了，我問你父母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你父母死活都不肯給我。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我很傷心難過，下班就去酒吧里廝混。”
“有一天我喝多了，就和她……”
“后來她懷孕了，我沒辦法只好跟她結(jié)婚?！?p> “那你還挺負責的嘛?！?p> “既然這樣，那你就好好對人家，我要走了，還有好多活等著我干呢?！?p>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金燦燦的胳膊，袖口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紋身，金燦燦回頭錯愕地看著他。
“可以把電話號碼給我嗎？”
金燦燦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給了。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有一絲莫名的失落。她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么？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結(jié)婚生子了，不應該是為他高興嗎？怎么還難受起來了？
她回到家，客人都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現(xiàn)場一片狼藉。金運來喝的醉醺醺的，已經(jīng)癱倒在長椅上。金燦燦走進另一個房間，看到他哥和女朋友已經(jīng)酣然入睡。
“你去哪里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快點來幫忙，我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p> 金燦燦只好開始擼起袖子清洗鍋碗瓢盆，洗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洗完，手還被凍得紫里透紅，她心里越來越氣。
“媽，為什么我們又要做飯又要洗碗，其他人吃完往那一躺，什么事也不管?！?p> 朱仙霞趕緊把食指豎在嘴唇邊
“你小聲點，別讓你嫂子聽見了?！?p> “再說了，你爸和你哥現(xiàn)在喝醉了，你讓他們起來干活也干不了呀。”
“我和你爸天天在外面干農(nóng)活，忙里忙外的，你這么些年都不在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干點活怎么啦？在外面打工天天也就只做一件事情，能有多累？”
金燦燦知道朱仙霞從來沒有出去打過工，跟她講她也不懂，她干脆閉嘴，埋頭干活。
爆竹聲響起，個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很多親戚都來金燦燦家拜年。金燦燦記得小的時候每年過年這些親戚都有給她發(fā)壓歲錢，所以她給這些親戚的小孩都發(fā)了壓歲錢。
在農(nóng)村都講究禮尚往來，金運來和朱仙霞也準備去親戚家拜年。金燦燦不喜歡這種場合，她不想去，但是最終拗不過父母，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去拜年了。
整整一個星期她都沒有在自己家住過一晚上。這天一大早她跟著父母去大伯家拜年，這是最后一戰(zhàn)了，她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氣。
大伯母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屋，桌子上放了一大堆瓜子花生和點心。
“真是女大十八變，幾年不見，以前那個小姑娘都長這么漂亮了。”
“談男朋友了沒？”
“沒?！?p> “伯母給你介紹一個?！?p> 金燦燦剛想拒絕，一個體型微胖，皮膚黝黑的男人提著一大袋禮品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