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過年
煜吉叫她等等，轉(zhuǎn)身走遠了，謝婉兒靠著墻閉著眼等他。
雪踩在腳下，走一步響一步，傳到安靜的冷宮里，有些刺耳。
他回來了。
“給?！膘霞獜拇白幽沁f進來兩個還未捏好的紅燈籠。
原來他是去拿燈籠了。
“過幾日就是除夕，你開心些?！膘霞粫参咳耍胫?，里面冷冰冰的，掛些紅燈籠，顯得喜氣些，也許她也能開心些。
“要過年了?！敝x婉兒喃喃道，又問他，“你不出宮去陪陪家人嗎？”
“我沒有家人了。”煜吉語氣平靜，聽不出來什么情緒。
倒是謝婉兒覺得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p> “沒事，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不在了，我已經(jīng)不太記得他們的樣子了。”
他記憶里，他就在宮里了。
“那看來，只能我們一起過年了?！敝x婉兒笑笑，又有些期待的問他，“你明天還會來嗎？”
“會，以后冷宮的看管換成了我，我每天都會來的?！?p> 謝婉兒聽著，有些心安，竟然有些期待明天了。
煜吉給她換了兩床厚棉被，她晚上睡得極好，半夜也不會被凍醒，每日她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
煜吉每天都給她送熱的飯菜，有時還會給她送些葷菜，棉衣也給她了幾件，晚上夜深的時候，他做完了事，也會來陪她說說話。
她想，有煜吉在，她在冷宮里住著也不錯。
很快就要到了除夕，除夕當(dāng)天她盡量比平時早起了些，想等著煜吉。
但她出來的時候，早飯已經(jīng)放在了窗口上，她蹲在窗口邊吃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張望著外面，想煜吉應(yīng)該剛來過。
她一直等到晌午，也沒見煜吉的身影，但她依舊坐在窗子邊等著。
雪已經(jīng)停了，她透過窗子，看到宦官們在外鏟雪，來來往往的，卻沒看見煜吉。
中午的飯菜是好的、熱的，只不過是旁的宦官送來的，她想問問，卻還沒等她開口，那宦官就逃也似的跑走了，好像她是什么怪物。
她在院子里閑逛，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冷宮里的雪都被她踩實了，結(jié)了冰，有些滑。
等到天黑，沒人來送飯，煜吉也沒來。
謝婉兒等的實在是倦了，要走，還沒站起身，有一抹亮光透著窗子照進來，輕輕晃動著。
煜吉拎著燈籠，披風(fēng)鼓鼓的，手上還提著什么，小跑的跑過來，又生怕被人看到，四處張望。
謝婉兒又蹲下來，看煜吉正笑著，小聲喊她。
“你看。”
煜吉一股腦兒的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來，拆開了放在窗子上遞給她。
“這個是津梅，這個是核桃酥，還有這個......”
他興致勃勃的介紹著，要謝婉兒嘗，又小心翼翼的掀開厚實的披風(fēng)，里面還有一只熱氣騰騰的燒雞。
只是聞到味，謝婉兒肚子里的饞蟲就被勾了出來，在肚子里咕咕叫著抗議。
“你白天怎么沒來？”謝婉兒忍著沒吃，只問他。
“師傅臨時叫我去宮外采買，著急的很，我緊趕慢趕著，才在宮門落鎖之前趕回來。”煜吉說他沒來得及來冷宮一趟，只能托人幫他將飯菜送來。
“不過還好，”煜吉偷偷笑著，“我也順便學(xué)著百姓的樣子辦了些年貨，過年咱們就有的吃了。”
煜吉把東西都推過來，叫她拿回去，說他已經(jīng)留了一部分給師傅，這些都是她的。
謝婉兒吃的津津有味，看他辦了一天的差事也不嫌累，又笑，笑他笨。
“采買可是所有差事里最輕的活兒了，”煜吉還有些驕傲，“要不是我?guī)煾?，這活兒還輪不到我呢！”
謝婉兒笑起來，臉頰上露出兩個酒窩，她指著津梅，說這個好吃，叫他嘗嘗，煜吉一嘗，有些夸張的瞪著眼，說，“真的太好吃了！”
他們笑了一會，背靠著墻坐了下來，聽著打更人的聲音。
宮外在放煙花，傳到宮里的聲音很小很小，不過，謝婉兒還是聽到了。
“外面很熱鬧吧？”謝婉兒有些向往，抬頭看著漆黑的天。
她以前過年的時候，最愛放煙花。
“嗯，很熱鬧?！膘霞o她描繪自己外出采買時看到的集市。
白天的時候就有孩童在放煙花，還有些小鞭炮，熱鬧的很，街上小販都穿的喜氣洋洋的，集市上紅彤彤一片......
謝婉兒聽著有些困意，靠著墻止不住的晃，煜吉催她回去睡，然后才走。
這一夜，謝婉兒久違的做了個夢。
她夢見了她十歲的時候，過年，娘帶她買了煙花，還買了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
她一邊念著，一邊沉沉睡去。
夢里是母親賺錢給她買的冰糖葫蘆，她小小的一個，開心的圍在母親身邊轉(zhuǎn)圈。
又夢到了煜吉，他披著披風(fēng)，朝她跑過來，夢里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宮里，煜吉臉上的笑晃著謝婉兒的眼睛。
真好，她覺得。
煜吉回去時，其他人已經(jīng)睡熟了，寢房的燈已經(jīng)熄了，他輕手輕腳的去了偏房，桌上放著還未完成的燈籠。
墻角堆著已經(jīng)做好的燈籠，這些都是明日要送去各宮的，其他人已經(jīng)清點過了，明日送去即可。
他輕手輕腳的點亮蠟燭，放在桌角，撿起地上放的竹編燈籠架，涂上漿糊，糊上一層層紅紙，在中心掛上穗子，用筆在表面勾勒著花紋，借著微弱的光，他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做著......
沒睡多久，煜吉早早的起來，和其他人一起去各宮送東西，又回來收拾寢房，給院子里的水缸挑滿了水，全都收拾好了，天也還蒙蒙黑。
今年新進的宦官年紀還小，最小的不過五六歲，還有些適應(yīng)不了，早上起來還迷迷瞪瞪的，搖搖晃晃的站在院子中間，管事在訓(xùn)他們。
“瞧瞧你們現(xiàn)在的樣子，哪天沖撞了貴人，小命不想要了？！”
煜吉做完了事，站在一邊看他們，好像看到了剛進宮的自己。
他進宮時，也這個年紀，當(dāng)時不懂規(guī)矩，不知道挨了多少罵。
看著管事拿著棍子走下去，敲在一個個子小的宦官的屁股上。
“站直了！手！”
手是要恭敬的放在腰帶前攏著的。
煜吉垂首，看著自己早已習(xí)慣的姿勢，心里一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