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下室里的春天

　　CBD商務(wù)圈到西三環(huán)龍城花園小區(qū)，乘坐300、300快、特八等路公交車，繞三環(huán)路半圈，即可到達目的地，時間四十分鐘左右。小吳很是享受這樣美好而又緊湊的上下班旅程，初來大城市那會兒，他多少次沉醉于擠公交車欣賞車?yán)锔魃巳旱南∑媸澜?，多少次沉醉于三環(huán)路上早晨與傍晚呈現(xiàn)出不同建筑物、天空的美輪美奐之中。

　　大約是從事金融行業(yè)的第四個月的第二周，地下室里的生活再次煥發(fā)他生命以生機，把一顆疲憊的心，揉洗的軟軟的亮亮的白白的。

　　龍城花園地下室很寬大，幽幽暗暗，不時涼風(fēng)佛面。每層住戶約有五十來人，小年輕人居多，包括附近首師大的學(xué)生。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來這兒還能有一番別樣的洞天般的世外桃源。

　　小吳住這地下三層的一窄而小，夏日時而霉的房間，門牌號是308。一把小小的鎖，松松垮垮斜斜地掛著，其實人出去不用鎖門，稍稍用力，即可推開。里頭擱置一張小木床，踩上去好不穩(wěn)，聲音叫得響亮。

　　前段時間那位河南人走后，馬上又迎來一位大學(xué)同窗，兩人倒是默契，各睡一頭，各自安好。房租每月一人150元，周六日還能在房間門口架起電磁爐，搞點家鄉(xiāng)辣味的菜吃，實在不行就弄瓶老干媽拌飯或拌面，如此打發(fā)日子。

　　好事也總那么蹊蹺，308正對是門牌號509房，509經(jīng)常換人住。記得以前是一對老夫妻，后來是一位大酒店廚師，再后來是一位測量土地小伙兒住著，上個月來了三個俏麗的女孩兒，一胖一瘦，再一個身材姣好。小吳把這些記得清清楚楚，心里常想道：“來大城市固然很想家，若把這里的一切當(dāng)成家，夜深人靜時，心坎上會平復(fù)許多。”

　　那天周六，和啟姐再次電話，得知其閨女轉(zhuǎn)危為安，簡單幾句寒暄后，彼此事物冗雜，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小吳不愿再琢磨，和同床的磊磊商定，今天必須好好洗個澡，最好倆人一起洗。為了節(jié)約一人的錢，磊磊途中溜進浴室，山東大爺還被蒙在鼓里，因為洗澡時間較長，發(fā)現(xiàn)熱水器溫度下降好多，他用山東話甩道：“一個人洗澡用這么多水，真猛哎！”

　　沒過多久，509的那位身材姣好的女孩兒也來洗，洗浴室的門做的結(jié)實，嚴(yán)絲合縫，山東大爺在樓道處悄悄的來回溜達，磊磊上廁所洗臉?biāo)⒀赖媒?jīng)此處，回來問吳兄。吳說：“大爺莫非又擔(dān)心洗久了浪費水吧？好像也不對，他明明知道是位女的進去的。”

　　磊磊突然哈哈大笑，“吳兄，不瞞你說，我剛來就發(fā)現(xiàn)樓道那兒有一處很隱秘，大致能看到洗浴間里頭在搞么子，那大爺不會——?！眱扇速\笑一番，吐舌比劃，小聲罵起大爺不雅。

　　那天晚上，天悶悶的，地下室可就愈發(fā)遭殃了，困頓得很。磊磊架起鍋，預(yù)備做晚餐。對門那位身材姣好的主動搭訕磊磊。磊磊天性內(nèi)向，紅了臉，喚正在床上看報紙手遞手招聘情況的吳兄。吳兄早對那位留意過了，平時上下班碰面時，經(jīng)常主動打招呼，偶爾還聊幾句，彼此有好印象。

　　磊磊專心炒菜。

　　吳兄下床，趿起拖鞋，歪在門旁和她熱聊起來。她是遼寧人，人人喜歡叫她娜娜姐，在動物園做服裝導(dǎo)購，實際上還身兼多家品牌店的服裝導(dǎo)購總監(jiān)，收入可觀。她個子高挑，頭發(fā)齊肩，一雙有神的眼，面若敷霜，瓜子兒臉，手肩纖細(xì)。同樣靠著門，一襲低胸白色睡衣裙，說話時總盯著吳兄那別捏的袖珍般的身板，時不時咯吱咯吱笑幾下。娜娜床上還有兩位女孩，她們周末好不容易放松休息，聽他倆咕咕唧唧說說笑笑，兼磊磊炒菜飄來的辣味兒，本又在地下室住著氣不夠暢，憋著實在不行，于是爬下床。其中胖的直呼吳兄名字。

　　“吳天半！你不會看上我們家娜娜姐板僧吧？就你二虎的樣兒，還想吃天鵝肉？去去！害得我睡不飽覺！”

　　娜娜瞬間愣住了，那個瘦的忙出解圍。聲音不大，山東味兒卻濃。

　　“吵吧，奏什木！都四海來這兒，和氣些唄，二姐，你別咋呼啦，行嗎？瞧你們滄州人也不好惹呀。呵呵——”

　　打從仨姐妹搬來那天起，吳天半就主動幫過她們挪床加寬。時間一周后，只要得空，娜娜叫幫忙做些事兒，吳積極主動，磊愛瞪著雙明亮大大的雙眼皮，不怎么著急去做，等想去做，吳早完了。所以，那個偏胖的滄州女孩兒，看不慣娜娜姐動不動喜歡叫喚吳天半幫忙的樣子，甚至?xí)胨麄z會不會對上了眼?？伤稚钪?，吳一般周末就喜歡坐床上讀書看報寫寫畫畫，可能沒這個意思。那個偏瘦的菏澤女孩兒，喜歡自個兒低吟淺唱時下流行的情歌。

　　周日快傍晚時分，娜娜她們還沒回來，小吳和磊磊正在花園橋港散步游玩。

　　楊柳依依，葉子被秋褪去了顏色，借著夕陽斜照，仿若半身青絲玉女，于晚風(fēng)中輕輕傳遞著悠悠的情思。小吳拾起一小塊石子丟進河里，一圈圈金銀色的漣漪蕩漾開來。

　　這時，磊磊湊至吳兄耳朵旁，笑嘻嘻地說：“吳兄知道沒，一直想告訴你昨晚三更的事兒，今天白天偏又忘了，跟那房東大爺有關(guān)咧，想聽不？”

　　“講講看，正好這兒安靜?！眱扇朔鲋訖跅U，舉目遠眺。

　　“昨晚菜有點辣，我肚子微微疼，三更上廁所，咱們地下室靜得有點瘆人。本來巴不得稀里嘩啦就回床睡覺，正這時候，聽到輕微腳步，我趕緊斂聲屏氣?！崩诶谏酝Ａ讼?。

　　“快講快講，別賣關(guān)子，后來怎么啦？”

　　磊磊望望已經(jīng)模糊不清的對岸古塔寺，不自主地笑出聲來。

　　“吳兄，你大概永遠不會想到那種劇情。我方便完，半提著褲子輕飄飄打開廁所門，露半頭往外瞧，也怕真見到些啥，你猜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磊磊剛說到這兒，對岸那片黑黢黢的楓樹林，冷不丁飛起一群黑色的鳥兒，伴著一陣嘈雜嘶鳴聲，躍往別處。

　　“你倒接著說呀嚇?biāo)牢依?！看那些鬼鳥晚不飛早不叫的！”吳兄急得直跺腳，并掌擊護欄。

　　磊磊，一貫緩慢型性格，不急不躁，換了溫溫柔柔的語氣道：“我看那大爺握起手電筒照東西，剛開始還納悶，難道他發(fā)現(xiàn)老鼠、壞人什么的，沒承想，居然是在照著人家房間噢，他靠墻側(cè)起身，略彎起腰，眼睛直勾勾的！”

　　“誰的房間，晚上睡覺不都關(guān)門?！?p>　　“還誰的房間？除了你的情人娜娜，還能有誰？哈哈哈哈......！”從不亂開玩笑的磊磊，這次卻意外。

　　吳兄狠狠地對磊磊來個降龍十八掌！

　　“哎喲——打我干嘛，不想往下聽了？”磊磊不知什么時候?qū)W了激將法，急的吳兄抓耳撓腮，虎嘯猴吟。立馬接著說：“我大概看他十來分鐘，身上實在有點涼，腳麻難受，支撐不住不小心把手機掉在地上。大爺聽到后，倒不慌張，假裝巡邏，直奔廁所來。我急忙縮回廁所里，也假裝大便拉不出嗷嗷難受的樣子。他到門口看到有手機，撿起來問是不是我的，我說是的，不小心掉下來滾出門了。那老頭不簡單，賊淡定，囑咐我要注意安全，然后走了。沒聲音后，我悄悄回來，然后站在大爺剛所站的位置，掏出手機打開燈光，照下509門有什么。我的媽呀！你猜這次怎么著啦？！”磊磊邊說邊自我亢奮。

　　吳兄完全投入進去，蹲下來靜靜地聽他講下去。

　　“509的門明顯被推開了三分之一，里頭，我也是瞄一眼不敢細(xì)看。那一胖一瘦橫七豎八的睡，白白的臂膀，和光光長腳，當(dāng)然穿上短衣和內(nèi)褲的。你最關(guān)心你的娜娜吧？嘿嘿！她，睡覺不成樣子，不該露，都露了，挺大的，幸好長頭發(fā)遮擋部分，不然那大爺?shù)每吹教炝寥ィ∩聿囊患壈?，皮膚好像也是一級亮堂，因房間不大，床又加了寬度，她的腳差不多都快伸到門口了。我大概看個十幾秒鐘，別吃醋，哈哈......”

　　講完了，吳兄還蹲著，不知怎么了，臉上熱乎乎，似乎對什么有某種幻想。很快，回到了現(xiàn)實。只見磊磊在盯著自己傻笑。為了避免尷尬和保持關(guān)切，緊接著自己嘟囔幾句：“大爺艷福不淺！不過這個老頭也太賤！那么這房門，究竟是她們自己半開的門還是那糟老頭搞的鬼？總之，她們很危險，都不曉得被人偷看了多少次呢，阿彌陀佛，幸好沒有怎么樣！”

　　夜空，不知何時布滿了星辰，月亮也爬到那座古塔寺正上方；一派清輝幽游地灑在河面上，寂靜的只見兩輛出租車在繞堤悠然駛過。回去睡覺時，吳兄特意觀察了下對門的房間：門閉著，很嚴(yán)實！時不時的聽到從里頭發(fā)出細(xì)微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