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木已成舟
“棠兒,你才回來,要適應(yīng)的還有很多?!?p> 葉慈難得的好脾氣,停頓片刻,見葉南霜仍眼含不甘,說道:
“況且宋家公子這段時間也病了,國子監(jiān)的夫子也不會教授新課的。不如待他身體恢復(fù),我再上稟陛下,讓你去旁聽學(xué)習(xí)不遲?!?p> 聽到那天英雄救美的宋公子也不去,葉南霜也就安下心來。
她對那些整日書卷不離手,滿嘴“之乎者也”的文人不怎么感興趣,但她知道,父親曾有意要把冒牌貨葉南棠許給宋府的。
只要葉南棠有她沒有的,她就一定要得到!
太夫人見再無異議,象征性地叮囑了幾句,便由姜氏帶著葉南霜去院中收拾,幾個小輩一并告辭,一時間,堂上只剩下太夫人和葉慈二人。
兩人默然分坐上下,緩緩飲盡一盞清茶。
太夫人開口:
“聽章槐回報,國公府既不想報官將事情鬧大,也沒動送去的一干罪奴?”
葉慈轉(zhuǎn)身面向葉老夫人,微微頷首:
“是。那宋時錚是個明事理的。只說我們查個清楚,將罪魁禍?zhǔn)捉唤o他處置?!?p> “那就說說吧,查得如何了?”
章槐忙上前來,偷偷拿眼睛瞟著葉慈,見主子點了頭,他便回道:
“回稟太夫人,老奴順著替換馬鐙的這條線往上查,發(fā)現(xiàn)了供貨的那家鐵鋪有貓膩?!?p> “那家鋪子的鐵貨純度不夠,生意也說不上多興隆,可吳管事一連多年只認(rèn)準(zhǔn)和他家做生意。”
“那日夜里,云青去管事屋里撬地磚,翻出地下還藏有數(shù)塊金條,老奴拿上和兩邊一對,才知道這是那家鐵鋪每年孝敬吳管事的?!?p> 太夫人面帶譏諷:
“倒挺符合他給自己扣的這頂帽子,果真‘貪財’?!?p> 章槐趕忙說道:
“吳管事仗著老爺信任,這些年在馬場斂財無數(shù),行事荒唐?!?p> “除此之外,要不是他疏于防范,霜兒姑娘又怎么會偷偷溜回來得罪郡主。”
“姑娘被關(guān)時,云翠找不到他,萬般無奈下只能倉促準(zhǔn)備一個信物,沒成想讓棠姑娘抓了關(guān)竅,反讓事態(tài)更加棘手,著實可恨!”
葉慈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霜兒到底從哪里聽到了這次踏青的,這件事可有眉目?”
“有了有了,最初霜兒姑娘是從廚房的老媽子那里聽說的?!?p> 章槐拿出方帕擦了擦頭上的虛汗:
“老奴仔細(xì)讓她們回憶了一遍,在前幾日,各房的丫頭們曾陸續(xù)到別院拾掇整理,都進過廚房逗留片刻?!?p> “有大公子身邊的二丫,二公子的云荷,還有棠姑娘的云鳶。云鳶的次數(shù)多了些,是為姑娘準(zhǔn)備藥膳。”
葉慈皺起眉頭。
正和他的預(yù)想吻合。
也是他最不愿意得到的結(jié)論。
葉南棠已經(jīng)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對他們有所防備。
葉慈甚至冒出了個可怕念頭:葉南棠已經(jīng)提前得知了身世,順勢做局陷害,想讓霜兒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太夫人有些不快:
“不會是你們手下的辦事不利,被棠丫頭知道了什么吧?!?p> 章槐察言觀色,當(dāng)即試探著反駁道:
“這事除了二位主子,就只有老奴知道一二,連云月和吳管事都沒有全盤告知,更別說姑娘能從他們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了?!?p> “倒是老奴意外發(fā)現(xiàn)了個疑影兒,不敢確認(rèn)……”
葉慈不耐煩地擺手:“有話快說?!?p> “廚房的老媽子說,再往前推個幾天,宋家公子曾約大公子到過馬場。那時有個面生的小廝來過廚房,借著取給鎮(zhèn)國公公子準(zhǔn)備的酥酪,和大家聊了許久,還,還打聽了……”
葉慈眼睛越瞪越大:
“打聽出了什么!”
“吳管事女兒……霜兒姑娘的情況?!?p> 章槐心里也在打鼓,要不是他親耳聽婆子們說出鎮(zhèn)國公的名號,又找大公子問了確有其事,他斷斷不會相信這種事情。
這下,葉慈和太夫人的表情更難看了。
葉府的馬場是葉慈為了招攬賓客,特意半開放給官員家眷賞玩花草的。雖說常有人來往,但必是登記造冊,葉慈是知情的。
可宋尉這一次卻刻意約葉嗣宗同游,不知他和自己那傻兒子說了什么,記檔中壓根找不到他們來的痕跡。
葉慈閉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才是他最不愿意面對的噩耗啊。
他現(xiàn)在倒寧愿相信,是葉南霜自己偷偷打探到了消息,自己設(shè)的局。
起碼這樣還顯得他這個女兒不是個任人宰割的蠢貨。
葉慈用力地揉著太陽穴,半晌,悶悶道:
“真的和南棠她沒有關(guān)系?”
章槐忖度著回道:
“老奴后面查到的都是人證,沒有切實的物證,說到底也是捕風(fēng)捉影,就連宋家公子……老奴也只是有疑慮,沒法拿到切實的證據(jù)?!?p> 沉吟片刻,太夫人先開了口:
“罷了。木已成舟,這事兒到此為止。”
“他鎮(zhèn)國公不是想要個結(jié)果嗎?吳管事前有見錢眼開偷換嫡女,后有斂財無度以次充好,灌上啞藥送去,聽?wèi){他們發(fā)落。再去庫房挑些滋補的珍品一道送去,別讓人挑不是?!?p> 交代完事情,太夫人又看向章槐,意味深長:
“以后辦事,利落警醒些?!?p> “老身不想再聽到這種以權(quán)謀私的丑事,更不能家丑外揚,成什么體統(tǒng)?!?p> 章槐見沒有追究他的責(zé)任,如獲大赦一般跪地磕頭。
葉慈也跟著冷冷開口:
“既然霜兒回府,吃穿用度只能更好,宮里的規(guī)矩也要學(xué)起來,至于棠兒……她一月也用不了那么多的銀子,吃穿上一切照舊即可?!?p> 末了,他又補充道:“給棠兒的藥,要讓人每日看她服下,不可再生出什么旁支?!?p> 章槐點頭稱是,起身向周圍的侍女們給了個眼神,屋中一干人等便隨著他一同退出廳堂。
許久,太夫人沉聲道:
“留著這個丫頭這么多年,真的值得嗎?”
葉慈抬頭,和葉老夫人對視良久:
“留著她,不光是為了給霜兒鋪路,更是要她在危急時刻,保霜兒一命?!?p> 太夫人扭頭看向窗外斜溢的迎春花,漫不經(jīng)心道:
“我記得,當(dāng)年流民如潮,到底也沒有證據(jù)能證明,棠丫頭就是顏家的孽種,更沒有辦法證明她與皇室有所牽連?!?p> “我知道母親要說什么?!?p> 葉慈嘆了口氣。
“不過正如母親所說,木已成舟。就算沒有證據(jù)……孩兒也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