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實在是難以下咽
“那當(dāng)然，否則你以為她們會輕易放下那張只會指使別人的嘴？”
見屠蘇博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顧玥萱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我跟祖父提起制作木炭的事情，他同意了?！?p> 她早已布下香餌，只待祖父上鉤。
屠蘇博驚訝地問：“祖父真的答應(yīng)了？”
顧玥萱笑得如同春風(fēng)拂面：“祖父是一位深謀遠(yuǎn)慮的智者，他自然會答應(yīng)?！?p> 房陵的冬日嚴(yán)寒而漫長，每年都有不少人在嚴(yán)寒的侵襲下不幸離世。
在這嚴(yán)寒的環(huán)境中，取暖用的炭火成了必不可少的物品。
更為關(guān)鍵的是，燒炭幾乎不需要成本，非常適合他們目前的困境。
畢竟，只需將砍伐的木材燒制成木炭，就可以拿去出售，然而砍柴絕非易事。
顧玥萱將調(diào)配好的草藥遞給屠蘇博，托著下巴沉思道：“想要燒炭出售，就需要大量的木材，每個人都必須行動起來，一個不落?！?p> 如果只是關(guān)乎個人的溫飽，她可以獨(dú)自承擔(dān)，但她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是，整個屠蘇家族的生存都依賴于這一大家子人。
除非讓他們先嘗盡苦澀，否則他們永遠(yuǎn)不會明白甜美的珍貴。
屠蘇博沒想到她會使出這樣的策略，愣了一下，不禁勾起一抹笑。
“你昨日與我說，目前不必急于燒炭的事情，原來是因為這個？”
“難道你以為事情會那么簡單嗎？”
“一開始便提及燒炭之路，那多半是因為那些人忍受不了柴刀的沉重，或是負(fù)擔(dān)不起背簍的分量。那些心懷鬼胎的家伙，其心機(jī)之深猶如他們臉上的皺紋一樣錯綜復(fù)雜。最終，或許連屠蘇旻旭都能一天撿回三根細(xì)小的樹枝，但他們聯(lián)手卻連一背簍的柴火都難以湊齊?！?p> 于是，不妨先讓這些不愿放下身段的主子們，在這世間的艱辛中磨礪一番。等到他們被生活揉搓得足夠，砍柴的勞苦也就不再那么難以承受了。
屠蘇博沉思片刻，不禁輕笑出聲：“你的話頗有道理，我之前的想法確實過于片面?！?p> 她的巧妙心思，自然逃不過這位深知底細(xì)的老祖父眼睛。
然而，老祖父卻并未發(fā)表任何反對意見，顯然也是默許了。
顧玥萱見狀，不禁打趣道：“只是這樣一來，你恐怕還得再忍受幾日的苦難了?！?p> 若屠蘇博不去，他們也不會前行。
這個辦法的代價并不高，唯一的犧牲品就是屠蘇博。
對此，屠蘇博毫不在意，只是淡然一笑：“我還撐得住，沒問題。”
這份工作是他自己懇求而來的，他必須堅持到底，不負(fù)所望。
顧玥萱輕輕嘆息，目光凝重地落在他的身上，只見他粗糙地將藥汁隨意涂抹在傷口處，便草草了事。她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無奈，語氣堅決地說：“把藥碗交給我?！?p> “什么？你剛才說什么？”
“大哥，你這樣的敷衍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知道嗎？”
她話語中帶著幾分嗔怪，繼續(xù)說：“你以為那些珍貴的藥草是隨處可見的嗎？你這是在白白糟蹋它們?！?p> 那些藥草，她可是特意為屠蘇博挑選的極品！
如此浪費(fèi)，實在讓人心疼不已！
顧玥萱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把從他手中奪過藥碗，對他的錯愕置之不理，聲音略顯粗獷地說：“坐下，把衣服脫了?！?p> 他怎么想到隔著衣服抹藥的？
屠蘇博的動作稍顯遲疑，她不禁催促了一聲。
面對屠蘇博袒露出的肩背，顧玥萱面無表情，心如止水，半點塵世的欲念都未曾興起。
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實在太多了。
血肉外翻，令人觸目驚心，哪里還能讓人產(chǎn)生非分之想？
她擰緊了眉頭，細(xì)致地擦拭著每一寸肌膚，直到藥碗放下，她才說：“先晾一會兒，等藥汁干了再穿上衣服?！?p> 屠蘇博微微低頭，嗓音低沉地應(yīng)了一聲，扭過頭瞥見那件被精心縫補(bǔ)過的衣裳，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
當(dāng)顧玥萱端著碗輕手輕腳地走出廚房，再悄然折返時，屠蘇博已然在自己那簡陋的木板地鋪上沉入了夢鄉(xiāng)。
他口頭上的輕松，卻難掩其身心俱疲之態(tài)。
顧玥萱不禁輕輕地嘆息一聲，將屠蘇博原本作為她褥子的被子輕輕覆蓋在他身上，不禁搖頭感慨：這位世子哥的謀生之路，真是艱難曲折……
東方尚未泛白，顧玥萱便早早地起身。
連日服用藥物的她在精力上已是大有起色，灶臺上的熱水剛剛沸騰，她便開始呼喚：“屠蘇博，動作麻利些，別誤了出發(fā)的時辰！如今要找一份能養(yǎng)家糊口的差事，實屬不易！”
屠蘇博正站在她身后，雙手掬起冰涼的清水撒在臉上，藏在水珠之后的是他勾起的一抹狡黠笑意。
這小妮子，還真是鬼點子多。
在顧玥萱堅持不懈的催促聲中，原本企圖在屋內(nèi)繼續(xù)裝死的屠蘇燁和屠蘇霆不得不一臉慍怒、步履蹣跚地邁步而出。
早餐依舊由顧玥萱操持。
她將熱氣騰騰的菜包遞到屠蘇博手中，然后用一雙笑意盎然的眼睛對屠蘇燁和屠蘇霆說：“二位叔叔，這菜包新鮮出爐，還熱乎著呢，路上慢慢享用，切莫讓這寶貴的早餐白白浪費(fèi)?！?p> 送行的余氏與黎氏眼眶通紅，淚光閃爍，然而即將踏上旅途的屠蘇霆卻仿佛騎在虎背，進(jìn)退兩難。
屠蘇霆面部肌肉扭曲，痛苦之情溢于言表，他接過菜包，每邁出一步都伴隨著無法控制的嘆息與哀嘆。
實在太艱難了。
這份艱難，無法言喻。
屠蘇燁幾乎要將臉垂至腳底，但終究還是緊緊握著菜包，沉默不語地走出了大門。
隨著那批受苦的人離去，黎氏終于按捺不住，掩面而泣，淚水如雨般滑落。
席蘭芳罕見地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先行淚灑，一時愣住，隨即遞給她一個菜包，溫柔地說道：“三妹啊，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p> 黎氏悲從中來，聲音哽咽：“想到三爺身上的創(chuàng)傷，我實在是難以下咽?！?p> 席蘭芳眉頭緊鎖，語帶憂慮地說：“不吃東西怎么行？二弟他們昨日換下的臟衣物還等著你來清洗，你若體力不濟(jì)，那誰來助你一臂之力呢？”
黎氏未曾預(yù)料到，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情柔弱的大嫂竟然能說出如此帶刺兒的話，她的臉上顯露出的震驚之色，就如同白晝突遇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