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學(xué)堂
原以為秋雨會連續(xù)下個幾日,沒想到第二日天氣陡然變冷,剛過晌午就飄起了雪,再一日清晨,院內(nèi)已經(jīng)積了兩寸深的雪。
沒想到,秋風(fēng)一去,這么快就入冬了。
言絮本就愛這院內(nèi)的清幽氛圍,此時多了雪景更是幽美,便不讓人清掃院子,抬腳便留下了一串腳印。
昨日溫衡又來探望她一回,說是今日與二哥溫澤竭一起入宮學(xué)習(xí),順便給言絮講了些基礎(chǔ)的算術(shù),最后猶豫許久才告訴言絮路錦年格外喜歡研究算術(shù),若有實在不明白的可以向他請教。
言絮當(dāng)時聽完就笑著反問溫衡:“大哥都將這說與我聽,是為了撮合我與路大人行個方便嗎?”
溫衡一愣,才反應(yīng)過來言絮的腦回路,對著她的腦袋就是一記爆栗,然后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言絮走在雪地上還是很輕快的,路過旁邊的“矜雅齋”看著虛掩的小門時,自動腦補出一日未見的路錦年皺著眉頭研究算術(shù)的模樣,心中一樂。
她是新時代高材生,算術(shù)什么的怎么會難到她的呢?
言絮剛走到大門準備登馬車,卻被告知溫澤竭一大早就去定安侯府去尋定安世子,她只能孤身前往。言絮眼睛一轉(zhuǎn),便看到了一旁的文文,說道:“文文,我這一路上一個人去多無趣,你陪我一起坐會車?!?p> 文文應(yīng)了一聲,跟著上了馬車。
言絮閑著無聊,便掀起簾子的一角看著街上往來的人流,過了許久才似是無意道:“文文,你在我身邊有多久了?”
文文想了一想,應(yīng)道:“回姑娘,已有十二年了?!?p> 十二年?
這么久的時間能養(yǎng)在自己身邊的,不是自己的心腹,就是心腹大患。
“哦——”言絮拉長了調(diào)子,又似是在無意輕嘆:“原來已經(jīng)這么久了。你呢未來有什么打算?長久地留在府中可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文文一聽此話,“嗵”地一聲跪了下來,顫聲道:“奴捫心問過無愧姑娘,姑娘今日為何會這樣想?若是奴哪里做的不好,姑娘直接說出來好,打罵也成,奴發(fā)誓奴都會改,但是奴真的不曾想過離開姑娘身邊。”她說完便重重磕了個頭。
言絮從未被別人跪拜過,卻是知道這其中份量自是不輕的,她愣了一愣,剛抬起的手懸在空中,又放回到膝上。
話說,作為惡女不應(yīng)該主動扶人起來吧?
她雖是這么想著,手卻又不自覺地伸了出去,文文抬頭時,額頭上已經(jīng)有了駭人的紅印。
言絮皺了皺眉,感到有些不理解,問道:“為什么?難道你不想要自由嗎?”
她話剛說出口,立馬便反悔了。
因為這個不是她所熟悉的時代,也并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崇尚向往自由。
文文眼中已經(jīng)盈了熱淚,她微微向前挪了半步,哽咽道:“奴本應(yīng)是死了許多年的人了,多虧姑娘出手相救,奴才有命活到今日,奴如今只想好好侍奉姑娘。”
原來如此。
言絮松了一口氣,既然旁敲側(cè)擊試探出來她是自己的心腹,多一枚棋子,日后成事或許會有更大的成算。
入了宮門,便要下馬車。言絮與文文道了別,就默不作聲地跟在引路的侍女身后,朝著延慶殿走去。
想來是今日下雪她來的比較早,一路上倒未見同窗,讓言絮悄悄松了口氣。
走這段路時雪還未下,宮里石板路上的積雪早已由宮人清掃干凈,言絮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兔絨披風(fēng),進了殿門。
原本以為來得極早的言絮看著殿內(nèi)已經(jīng)坐下了三四十號人,還是微微有些吃驚的。
怎么古人的學(xué)業(yè)也這么“卷”嗎?
言絮在眾人吵鬧聲中默然走向了自己的位置——那可是她上學(xué)時期班主任最喜愛的風(fēng)水寶地,正是講臺前第一排的位置。
不過,路過眾人時,也順便聽了聽其中的內(nèi)容:
“今早那江家公子本來是來得挺早的,這馬上該上課了,怎么不見人影?”
“這你有所不知?好像與幾日前考核有關(guān)。說是有人給江凌泄了題,他提前做好了文章,才考得那般好!現(xiàn)在圣上拿了他,正氣頭上呢!連幾個皇子公主都沒來,說不定在泰安殿求情呢!”
“那江凌可是太后的人,都忌憚些!”
“唉!還是溫家女自知什么水平,倒也不敢做出這等事,甘心墊底?!?p> 好,這話題說著說著就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微博,作為京城中的黑紅top頂流,她那日的“壯舉”絕對能包攬熱搜榜前三。
畢竟黑紅也是紅嘛。
言絮邊走邊聽也懶得解釋,解釋了反倒像是心虛的強行辯解,畢竟這些人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一些事情,對于事情的真相確是熟視無睹。
“溫家女這不來了?她那日宴賓樓之事你可聽說?她帶一男子去城外行茍且之事,似乎是……”
那人話還沒說完,兩聲巨大的拍桌聲同時響起,與此同時,站起來的是她二哥溫澤竭,另一人是與她齊名的好友——惡女南蓉。
“住口!”
兩人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壓得殿內(nèi)竟無一絲聲響,兩人也對這默契微微一愣。
“我妹子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整日聽那些市井里傳得瘋言瘋語,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p> 溫澤竭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瞪得那人不再言語了才緩緩坐下。
有人見言絮不吭聲地走進來,剛打算開口,南蓉冷冷地道:“今日是元先生的課,若有人再多嘴,就滾外面說去?!?p> 言絮知南蓉本身性子不壞,只是心直口快直爽極了,也是頷首道句“多謝”便入座了,目光沉了沉,望向與自己相對的那張書案。
南蓉說今日是元先生的課,那不正是元璟之?!
“阿絮?!睖貪山咻p輕喊了一聲,言絮側(cè)頭,見溫澤竭拋了個媚眼過來道,“別把他們放在心上。”
言絮撇嘴,又把頭扭了回去。
“我聽說這幾日你染了風(fēng)寒,怎么樣了?可好些了?”南蓉的位置在她身后,一伸手就能戳到她的后背。
“一切都好。”言絮應(yīng)道,頓了一頓問:“今早是什么課?”
南蓉似乎早已習(xí)慣了她不記課表,悠悠地舉起一旁擺著的書道:“策論?!?p> 她話音剛落便瞥見花園小道中見了一抹白色身影,剛又有話頭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臺上翩翩來了兩位少年郎,那位白衣少年正是兩日未見的元璟之。他身旁的少年穿著天藍色繡鶴長袍,祥云圖案內(nèi)暗藏銀線,走動起來像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映著天,襯得人更加出挑。
藍袍少年對著元璟之一拱手,便走下講臺坐到了溫澤謁旁邊。
溫澤竭少有能交心的朋友,但這位少年便是其中之一。
少年名叫祁以恒,是定安侯府唯一的世子。
定安侯率十萬祁家軍鎮(zhèn)守邊關(guān),戰(zhàn)功赫赫,但祁以恒卻只喜歡舞文弄墨,走得倒是文臣的路子,好在文章作得漂亮,頗受圣上青睞,于是欽定為太子伴讀,入宮學(xué)習(xí)。
但京城中一些紈绔少爺都十分看不起他,覺得本應(yīng)是“龍生龍,鳳生鳳”的事情,卻成了“龍生老鼠”般可笑。
祁以恒的父親祁運是溫澤竭的偶像,喜歡弄些刀劍玩意兒也是受其影響,兩人的關(guān)系自然是好些。
元璟之落了座道:“今日課程本是策論,有些晦澀,但有學(xué)生告了假,就放到下次講。今日自己復(fù)習(xí)一下之前的文章。”
他語氣溫柔極了,大家應(yīng)了一聲之后便很快進入狀態(tài)。
江凌不在?皇室那幾位也沒來?一個小小的考核把事情鬧得這樣大嗎?
言絮翻開課本,心不在焉地念了幾句,便被元璟之抓了個現(xiàn)行。元璟之把她喊到外面,一雙黑眸笑望著她。
“怎么了?”元璟之問道,“一早上便看到你心不在焉的?!?p> 言絮一看到他那漂亮秀氣的臉蛋,腦海中那些畫面又浮現(xiàn)出來。幸好今日天氣冷,臉上沒有染出紅暈,于是上下嘴皮一碰道:“今日聽同窗說了幾句宴賓樓之事,心中有些難受罷了。沒想到當(dāng)眾被人說這件事與背后嚼舌根讓人知道了都令人心里這般不快。更何況,這件事情我們并沒有做是吧?”她說著,嘴角浮起一絲苦笑。
她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自重自愛,如今明明不是她做的這等子荒唐事卻又落到她頭上,給人收拾一堆爛攤子還不落好,如此說著想著,心中更委屈起來。
元璟之見她眼眶有些泛紅,也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想了一想慢慢地張口,溫柔的語氣說出來的話令人如臨冰窯徹骨之寒:
“那就知一殺一,知百殺百,直到殺到所有人都緘默不言?!?
江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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