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欲何
顧南月回到顧府，命秋櫻去為自己尋顧尚德在上京城中的店鋪。知己知彼，可占上風(fēng)。她需要摸清顧尚德與哪些人進(jìn)行了交易，又進(jìn)行了什么交易。這些她必須一清二楚。
秋櫻走出屋后，顧南月解下外衣，繞到屏風(fēng)后進(jìn)到浴桶中。浴桶中撒滿了摘下來的梔子花，淡雅清香，朵朵潔白，洋溢在浴桶的水中。顧南月看著眼前的梔子花，微微半耷拉著自己的眼皮，眸光晦暗。
自己從八歲起整日活在了追殺毒害之中，也因此自己的耳力要勝于常人，能敏銳地觀察到一絲的不對勁兒?？墒峭瑫r自己在遇到阿奶之前，日日都在亂葬崗逃生。因為她相信顧尚德信極了神佛，是決定不會進(jìn)入亂葬崗這種為自己帶來厄運的地方。偶爾幾次他會命人替他來巡，那時候自己只有鉆到死人的棺材內(nèi)，才逃過一劫。久而久之，自己也染上了一股的尸臭味，連帶著陰寒。
顧南月將一瓣梔子花掐在自己的手里，隨后用力捏碎，忽的眸色又是一沉，道，
“既然來了，就不必躲藏了吧?！?p> 季未秋沒有想到自己來的時候正是顧尋枝沐浴之時，本來想著等著她穿好衣再出現(xiàn)，但沒料到的是顧尋枝竟然能察覺到自己。再次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顧家的顧尋枝絕對不是那么簡單。
與自己訴說情意是假，刻意討好母親也是假。
那什么是真的呢？
季未秋眸色沉沉，面若冰霜。好似沒有了第一日二人相見時的頑劣不羈，季未秋輕步走到門口，而此時的顧南月也已著上衣，發(fā)尾處還滴著水珠，小臉由于方才在浴桶中的熱氣熏得白里透紅。
顧南月打開門，迎面撲來一陣梔子花的清香。季未秋不由地一滯，隨后假意咳嗽緩解，仍是一張冷臉，
“季世子——”
“顧小姐——”
二人的話幾乎是同時響起。
季未秋低眸看了一眼顧南月，冷然說道，
“本世子不管顧小姐是在謀劃什么，也無心在意顧小姐所做之事的真假，可是我奉勸顧小姐一句，侯府是你動不得的。我不行，母親也同樣不可以?！?p> “否則，本世子不介意讓整個顧府人財兩空?！?p> 顧南月唇角彎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笑意盈盈，眉眼彎彎，但眸底卻是一股的寒涼，輕笑道，
“我道季世子深夜造訪是為什么重要的事情，原來是覺得我對季世子的情意不純，另有所圖。那么我也可以現(xiàn)在就告訴世子若是不喜歡，也不必拿著這種荒唐的理由搪塞我?！?p> “我也沒有要求世子殿下喜歡我。”
“本來就是我的一廂情愿，世子殿下也不必理會。世子自便。”
說罷，便毫不留情地用力關(guān)上了門，將季未秋關(guān)在門外。季未秋一時愕然，啞口無言，好像今日他本來才是那個質(zhì)問者，怎么的現(xiàn)在自己倒成了一個有苦說不出的人。
深月掛于枝頭，流月皎然。銀光全然照在了季未秋的身上，腰間的紅色腰帶增添上了少許的鮮艷，與如今的主人倒是兩模兩樣。
“是我真的想多了嗎？”
季未秋心想。她就只是單純的喜歡自己，沒有在謀劃什么。不，他不信，他的直覺不會錯，他總覺得顧尋枝并不是眼見得難么簡單。
平昭王府內(nèi)。
“郡主，小王爺又來信了?！?p> 若桃拿著信封急匆匆地跑了進(jìn)來，這是小王爺送的第八封信了。王爺與郡主回京，王爺向來不喜這位小王爺，不讓他與王爺一并回京。但小王爺又是在想念著郡主的緊，整日來京城送信，但郡主好似從沒回過信，也不曾看信。
“拿走?！?p> “阿姐，我回來了——”
沈歡抬眼看去，只見著沈周向著自己一步一走來，面帶笑容，天真無邪。臉頰上的兩處梨渦深深，雙眸彎彎，仿佛不問世事，純良的少年。
“阿姐——”
沈歡則是一臉不耐煩地別過頭，她對這個弟弟沒有好感。不是一母同生，但偏偏這個弟弟還一直黏著她，像狗皮膏藥般甩也甩不掉?？v使自己隨父王到了上京，他也要跟著自己。
“阿姐，是不開心嗎？”
沈周小心翼翼地詢問著，順著視線直透人心，將沈歡心底的憂郁絲毫不漏地堪透。
“阿姐，是顧尋枝嗎？”
一提顧尋枝，沈歡抑制住的火就不由得往上竄，眸子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仿佛由著沈周的剛才一提，自己又看見了前些日子自甘下賤，與那些不入流的妓女為伍的顧尋枝。更何況眼前的稱為自己的弟弟，沈周，便是一個不要臉的妓子所出。
一抹怒色的眼神在沈周的身上劃過，沈周則便是心領(lǐng)神會。
“沈周，不許提那個賤人?！?p> 沈周本來明亮的眸子瞬然暗淡了一些，說道，
“阿姐放心，我會為你掃除一切障礙?！?p> 沒等沈歡反應(yīng)過來，沈周便轉(zhuǎn)身離開。這世間他最為牽掛的人只有阿姐，所有讓阿姐不悅的人，他都要讓其付出殘酷的代價。在沈周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方才的那個眉眼彎彎的人驟然消失不見，眉眼狹長，天真純善之氣在剎那間被眸中的陰戾代替。
陰寒在此時生長，森然由此觸發(fā)。
此時的顧尚德早已下山，顧南月為了扮演好顧尚德心里的女兒，忍著種種仇恨，學(xué)著顧尋枝的樣子在城外接著顧尚德。
“顧小姐——”
語氣淡淡溫柔傳入顧南月的耳中。顧南月彎唇一笑，聽著這似曾聽過的話音，沈周，沈小王爺，他來了。顧南月轉(zhuǎn)身向著沈周行過禮，
“尋枝見過小王爺?！?p> 沈周嘴角一撇，梨渦若隱若現(xiàn)，像是假笑不似在沈歡面前的那般的純真。不過顧南月也不在意這個，她在乎的是今日他來找自己的事。
“聽聞顧小姐溫潤有禮，如今見到倒真也是名不虛傳。上京城的環(huán)陽湖畔陽春三月，上巳節(jié)宜飲宴游春，顧小姐可否賞臉與我一起？”
顧南月眸光順著沈周的衣角上的石青色蟒紋，攀爬上身，栩栩如生，與自己幾年前在春城見到的一模一樣。眼線慢慢上升，隨后對向那雙見過的雙眼，微笑道，
“既是小王爺盛情邀請，民女豈有不去之理？”
“如此這般，那我便在環(huán)陽湖畔等顧小姐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