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計謀
江渙坐在離她們不遠處的位置上,注意著幾人的動向。
等到風翎已經(jīng)匯報過明日行程,云隱也講完了這幾日收集的情報,她們幾人依然時而圍在一起竊竊私語,時而突然爆出一陣嘻嘻哈哈,好不熱鬧。
他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鼻梁。
今日夫人撿到的兩個家伙簡直像是嘴巴一刻不停的麻雀,嘰嘰喳喳,比他手下話最多的霜藜還要更鬧騰一點——
偏生還黏人的很,一路上抱著夫人的手臂說個不停,讓他與夫人都沒有機會再說上幾句。
江渙起身,緩步走了過去。
“明日我們需抵達宣陽,出發(fā)時間要稍微提前一些?!?p> 他并未多說什么,像只是來做一個簡單的提醒。
蘇羨聽后,已經(jīng)因困倦而有些放空的雙眼突然睜大了些。
她有些郁悶地揉了揉額角,看來又要起得比太陽還早:“那我們還是早些去休息吧?!?p> 她雙手撐住桌面站了起來,把桌邊圍坐的幾人往各自的房間趕。
計謀得逞的愉悅感還未來得及擴散,江渙的心因一個聲音重新提起。
“蘇姐姐,我要和你睡?!?p> 沈時溪一點一點蹭到蘇羨身邊,撒嬌道:“我害怕一覺醒來,又只剩我一個了?!?p> 她臉上笑嘻嘻的,微微蹙起的眉眼里卻泄露出些許沒藏好的擔憂與恐懼。
少女的眼睛還微微腫著,一對眸子波光粼粼。
“好好好?!?p> 蘇羨有些禁受不住她這樣可憐巴巴的模樣,連聲答應。
江渙收回視線,順便收起了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期盼,唇角的笑不大明顯地淡了幾分。
春末的陽光已經(jīng)稍微顯出一些毒辣來,死皮賴臉地一直照在頭頂與脊背上,讓人生出些躁意。
馬車內(nèi)又傳來一串脆亮的笑聲,江渙騎在馬上,有些不解地想:“她們?yōu)楹螘羞@樣多講不完的開心事?”
從昨日到今日,他已數(shù)不清馬車里傳來了多少次嬉笑聲,是與他相處時,夫人從未展露過的開懷。
江渙的余光掃過身旁的凌清越,少年不久前才有些狼狽地被趕下馬車——
每到中途停下,少年總要找些理由去馬車上轉一圈,無法避免地與少女產(chǎn)生一些雞毛蒜皮的爭執(zhí),再啞口無言地出來。
看上去他樂此不疲,此時又心不在焉地向身后的馬車望去。
江渙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握住韁繩的手卻不自覺加重了力氣。
他待人向來算是溫和有禮,現(xiàn)在卻在面對這個少年時,連最擅長的微笑都有些僵硬刻意。
腦海中總是閃過午時所見的一幕。
夫人手執(zhí)柳條,耐心地給少年喂招。
陽光似金,在枝條上翻飛的樹葉間跳動,而她正是執(zhí)光為武器的俠客,軟綿綿的柳條也在一招一式中盡顯凌厲。
她輕撣開眼前飄飛的柳絮,即使面色稍顯疲憊,依舊能一眼指出少年動作的疏漏。
少年眼中滿是敬佩,不知與她說了什么,讓她唇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江渙有些摸不清心底的煩亂來源,他自知這不該全然推給燥熱的天氣,或許是嫉妒?
不止如此,他想。
雖然他的確在意夫人向那個少年展露笑靨,但他清楚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垂眼去看因抓握過于用力而被韁繩硌紅的掌心,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回該有的姿勢,卻突然感受到一絲沖動的笑意。
如果方才錯誤握韁的姿態(tài)落入父輩眼里,定然免不了斥責和成倍的練習;而他近來的想法若是被發(fā)現(xiàn),或許他們會恨不得直接將他禁閉抄經(jīng)。
不知不覺間,他生出許多不符合期望的念頭與情緒。
蘇羨有些疑惑地看著半垂天際的太陽,不確信地問風翎:“這就到宣陽了?今天那么早出發(fā),我還以為要走很久?!?p> 風翎撓了撓頭,支支吾吾應道:“確實沒想到竟然申時就能到,比計劃的快了許多。”
他借著去停馬車的理由溜之大吉,暗暗松了一口氣。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么主子昨晚在兩個目的地中選了更近的一個,卻又要提前動身。
不過,想來主子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
“蘇姐姐!”
“蘇娘子?!?p> 江渙走進客棧,正要開口喚住前面的夫人,就聽到這兩日聽到太多次的兩道聲音。
沈時溪和凌清越一左一右將蘇羨圍住,兩人像是永遠不知疲倦。
“我們二人曾來過宣陽,這兩日恰好是此地特有的‘祈愿節(jié)’,不知蘇娘子是否有興趣前往?”
蘇羨還來不及回答,沈時溪便又黏在她胳膊上晃了晃:“去嘛去嘛,今天這里的人會做螢燈,很好玩的?!?p> 被軟磨硬泡到頭昏腦漲的蘇羨無奈:“好好好好好,去還不行嗎?!?p> 沈時溪咧開嘴:“那我去叫其他人。”
蘇羨看著一溜煙跑遠的沈時溪,只能在心中暗自感嘆果然年輕就是充滿活力。
明明昨晚她還因白日的驚嚇陷入夢魘,哭著醒來好幾次,今日卻依舊這般有用不完的精力。
蘇羨隨意向著四周張望一圈,注意到門口處的江渙。
“夫君?!彼姓惺郑皶r溪和清越說這里有個什么節(jié)……”
“祈愿節(jié)?!?p> 凌清越笑著補充。
“哦對,祈愿節(jié),你要不要一起去?”
江渙沒有走近,逆光站在門邊,表情看起來模糊不清。
“我還有些事要做,就不去了,希望夫人玩得開心?!?p> “那好……誒呦,你們兩個人慢點?!?p> 蘇羨與江渙說到一半,聽到樓梯處沈時溪拽著竹影跑得叮叮當當?shù)穆曇簟?p> 因為裙子有些長,沈時溪還險些絆倒,輕輕誒呦一聲,有些尷尬地笑:“沒事沒事?!?p> 江渙看著幾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唇邊淺淺上揚的弧度緩緩消失。
“說吧,怎么回事?”
云隱跟著江渙走進屋里,聽到主子隱含倦怠的聲音。
“近來,陛下又往邊境分批增派了近萬人,向寧國發(fā)動襲擾的頻率也從一月一到兩次增至每周一次。”
江渙閉了閉眼,壓下內(nèi)心的煩亂:“結果如何?”
“傷亡一般不到兩成,”云隱道,“看最近兩次的情況,侵擾的規(guī)模擴大了?!?p> 江渙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緊,幾乎克制不住心中的煩悶。
“你先下去吧?!?p> 屋中靜得讓人難以忍受,他起身推開窗,向著南邊望去。
他手里還抓著那份關鍵情報沒松手,可是他的皇兄似乎連一個月的時間都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