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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無人生還

第十二章 疑心病

京師無人生還 時音 2138 2024-09-26 22:41:15

  謝胥看向呂嫣,見她突然住了口,皺皺眉:“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呂嫣哪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她看著那張畫像,故意嘖嘖稱奇:“大人,你真能畫出完全未曾見過的人,只需要靠旁人的描述?”

  這是多恐怖的能力,這意味著,這世上只要有一個人能記得你的樣子,謝胥就能重新還原出來。

  畢竟只要時間夠長,連人的記憶都可以模糊,抹掉。

  但是一旦被謝胥畫出來,就很可能再也抹不掉了。

  謝胥望著她,他一直就覺得呂嫣有一種古怪感,就好像,她根本不愿意說出自己的模樣。

  “莫非你很怕自己的樣子會被畫出來?”

  呂嫣僵了一下,好在,她這張臉僵不僵的也沒什么分別。

  “大人說笑了,哪有這回事?!?p>  謝胥捏著手里的筆,筆桿已經(jīng)被他用的有點毛滑了,他看著呂嫣,很想很想戳透那張皮。

  那張趙無雙的皮。

  “你真的是被脅迫換臉?”真的是脅迫嗎?

  這句話謝胥在牢中也問過。

  呂嫣那雙眼睛又眨了眨,現(xiàn)在這張臉上只有這兩顆眼珠子是她的,透著狡詐,而她的回答也是一樣的:“不然還有人自愿割下自己的臉皮嗎?”

  謝胥盯著她,正因為這種可能太小,所以謝胥才排除了。

  況且,自愿和一個女囚換臉?

  若說和貴女公主換臉,還有可能理解。

  呂嫣被他看著,心里知道謝胥在評估她,評估她的動機,心理,只要了解到這兩個其中一樣,都能推算出她行事的邏輯。

  人的一切行為都與底層邏輯有關。

  但很可惜,呂嫣的動機,謝胥永遠也猜不到。

  呂嫣從書房里走出來還回頭看了一眼,剛好身旁有人疾行而過,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仵作。

  仵作直接進了謝胥的書房。

  呂嫣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她一走就立刻把仵作叫來,原因不用多說。

  她心道,疑心病真重。

  仵作一進屋就跪在地上:“屬下連番出錯,疏失大意,求大人再給一次機會?!?p>  仵作已經(jīng)在京畿衙門當值三年了,也算得上謝胥的得力助手,或許是因為近年確實太順了,跟著謝胥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導致開始松懈散心。

  仵作頭磕在冰涼的地面上。

  謝胥望著他,比起呂嫣這個來歷不明的外來人,他顯然相信仵作這個自己人更知根知底。

  仵作如果有二心,反倒不會是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

  “那具女焦尸,你已經(jīng)重新仔細驗過了,那現(xiàn)在把她的特征,說給本官聽聽。”

  謝胥桌上,已經(jīng)重新鋪了一張紙,望著仵作。

  是,他要交叉對比。才能判斷呂嫣值不值得信。

  仵作立刻就知道謝胥要干什么,趕緊毫無保留說了出來:“此女尸身高應當在六尺有二,和一般男子差不多高,所以屬下在第一眼望見時,才未曾懷疑有他?!?p>  謝胥微微瞇了眼:“嗯,說下去?!?p>  仵作連忙道:“年紀應當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間,想必是干粗活的,趾骨較粗,五官、五官……五官破壞太嚴重,但觀之下頜骨較為肥厚,應當與京中女子的臉型稍有差池?!?p>  仵作說的跟呂嫣大抵相同,呂嫣更詳細,因為加了她自己的推斷。但總體來說,能看出兩人說的是同一個人。

  謝胥能畫人,不是因為別人說什么他就畫什么。

  而是當他的筆落在紙上的時候,他很容易就能分辨,這個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謊話不是那么好編的。

  真話有現(xiàn)實作為依托,會有邏輯,而謊話就好似空中樓閣,除非你有本事把這個樓閣編造的固若金湯,滴水不漏,否則,就遲早能發(fā)現(xiàn)破綻。

  比如,你說一個人喜愛讀書,每日都要讀上五個時辰,可你接下去又形容此人,皮膚粗厚,還有曬斑。

  一個整日屋中讀書的人少見陽光,如何會有曬斑?

  這兩種特質(zhì),不可能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

  謝胥叫來了一個衙役。

  謝胥抬起桌上那張畫,吹干了墨:“命人把這張畫臨摹多份,貼到城中所有的街道,查一查有沒有人認識這畫上的臉?!?p>  衙役一喜,每次謝胥出畫像,都意味著破案不遠了。他接過了畫,迅速退了出去。

  “不可能憑空多出兩具尸體,總有它的身份?!?p>  謝胥沉下了臉。既然敢送到他京畿衙,那他就要挖出來。

  牢頭領著呂嫣到了一處僻靜門前,指了指說道:“大人吩咐了,在捉到趙無雙歸案之前,你就暫時住這間屋子?!?p>  還給安排住處,真是怪好。

  呂嫣笑嘻嘻道:“真是多謝了,你們京畿衙門都是好人。”

  在牢頭的眼里看來,一張宛如女鬼般的五官皺在一起,嘴歪眼斜,笑不像笑,哭不想哭,牢頭后腦勺發(fā)麻,“別,你別謝我,咱倆以后最好再無交集。”

  他現(xiàn)在看到呂嫣那張臉就覺得驚悚。

  呂嫣:“……”何必這么無情呢,這世上,相遇就是緣嘛。

  牢頭腳底抹油溜了。

  呂嫣心里嘖了聲,轉(zhuǎn)身推開屋子,屋里只有簡單的陳設,一張床,一張桌。但是居然打掃的很干凈。

  反正比那牢里的草垛,肯定強不少。

  看到床,呂嫣才覺得累了,不用再跟那個疑心病謝胥共處一室,也讓她放松了不少。

  她舒舒服服躺到了床上,自從被抓進來,這是時隔多天第一次睡床,似乎比她醫(yī)館的床還舒服不少。

  她不由得望著床帳頂,她到現(xiàn)在才有余力去感受,她的臉仍然在疼痛。

  誰愿意割下自己的臉皮呢?

  呂嫣嘗試控制嘴角,扯出一絲笑。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若能換到更有價值的東西,一張臉又算什么。

  這位代指揮使大人,心細多疑,聰明嚴謹,確實比他的上一任,上上一任,都好得多。

  但是一個人的思維終究是有限的,人只能思考得出自己經(jīng)驗范圍內(nèi)的東西。

  一旦超出過往經(jīng)驗,就很難再得出正確答案。

  呂嫣曾見過這世上頂頂聰明的人,可他卻困于自己的心魔,終其一生也掙扎不出來。

  可見,聰明實在沒什么用。

  呂嫣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宛若抓到了大權在握。

  如果一個人掌握的東西比你多,那你再聰明也無濟于事。

  呂嫣現(xiàn)在,宛若是站在一條路的終點看著謝胥,她可以把謝胥看的很清楚,像是鏡子一樣。

  可謝胥卻看不到她,因為他們的進度條不一樣。

  師傅,這世間有千萬條路,為什么你偏偏要選擇這樣沒有結果的一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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