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晚來急,下班到家,推開門,家里黑乎乎的,定神站了一會,才看到家具的輪廓浮現(xiàn)出來。
谷新雨看著這個熟悉的家,想想往后余生,不覺惶恐。
簡單的晚飯后,不過六點,離上床睡覺還早著呢,突然想到昨天楊青青給她發(fā)的微信,她說幫她注冊了一個相親平臺的賬號,叫她上去找人聊聊天,說不定就聊來一個有緣人呢,另外,她也會在現(xiàn)實生活中積極幫她尋找,往后余生,這也是她楊青青的重要功課之一。
谷新雨不排斥網(wǎng)戀,再婚,她總覺得自己前半生如此風(fēng)大雨大就是因為蘇立銘,換個人從頭來過,她有信心把日子過好,唯一不好的是她已不再年輕,所以,抓緊時間!
登錄平臺,填寫資料,操作很簡單,平臺提示上傳照片,說這樣效率才高。
谷新雨毫不猶豫地跳過,她對自己的長相一直不太有信心,更重要的是,這把年紀了,上傳照片,急吼吼地感覺不太好。
很快有幾個人來搭訕,谷新雨看了對方的簡介資料,挑選了幾個,彼此介紹了基本情況。
聊不了幾句,就聊不下去了,要么不是單身,要么赤裸裸地提要求,這種就直接PASS掉。相比之下,谷新雨喜歡高冷一點的,總覺得高冷的男人應(yīng)該還是有點料的。
更多的夜晚,是一個人發(fā)呆,想起蘇立銘,她不再恨他了,死亡消彌了一切恩怨情仇。但他英年早逝,作為同齡人,總有種物傷其類的悲哀,情不自禁要痛哭一場,哭過之后,心里也舒服一點,但也不能每天都哭,眼睛受不了,第二天上班在同事面前抬不起頭來,滋味不好受。
想起何映山,她知道他們分手之后不久,他就離開青州去了日本一所大學(xué)攻讀博士后,再也沒有回來。
因為無聊,因為想調(diào)適心情,上網(wǎng)聊天的時間逐日增加了。
一直也沒有找到聊得來的人,但上平臺聊天卻會讓人上癮,特別是對于谷新雨這樣空閑時間很多的人。
“匯報一下,有沒有捕到什么大魚?”楊青青問她。
“平臺上污七八糟的,正經(jīng)聊天的人都不多,連蝦米都沒有,何況什么大魚,打發(fā)時間罷了?!惫刃掠暾f的是實話。
“那不行,青春耗不起,還得從現(xiàn)實生活入手?!睏钋嗲嗤兄掳统了肌?p> 谷新雨沒有說實話,其實這兩天有一個網(wǎng)友聊得還可以。他們已經(jīng)互換了真實資料,加了微信,還看過彼此的照片,甚至約好了初秋時的某一天見面。
谷新雨的這個一號網(wǎng)友姓林,是一位中學(xué)語文老師,大她兩歲,離婚三年,原因是妻子習(xí)慣性出軌,一個女兒大學(xué)在讀。更巧的是,林老師和谷新雨在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城區(qū)。
谷新雨坦白,看上他的原因如下,老師身份,也帶著個女兒,離婚是因為對方的原因。這一切和身為藥劑師的自己很相當(dāng)。
只是,林老師的長相乏善可陳,照片上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中年男人,有點無趣的那種。
谷新雨看了很久,才勉強接受下來,但凡自己長得一般的人,對長相的要求會更高一些,好在,已是不惑之年,對顏值的要求自動退位。
“中秋放假,我們見一面吧?!绷掷蠋熖嶙h。
谷新雨的解讀有兩層意思,如果見面感覺不錯,往深里推進一步,如果“見光死”,不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約在城市CBD一家大商場的門口,因為見過照片,也不用約定暗語,手上拿本雜志什么的。
谷新雨對著空蕩蕩的衣柜猶豫了小半天,這個林老師,似乎不值得特意添件新衣服。
思慮再三,谷新雨還是拆“巨資”買了一件針織開衫,里面配白襯衫,淺色牛仔褲配3公分內(nèi)增高的小白鞋,一個衣著樸素,氣質(zhì)清雅的中年女子。
林老師應(yīng)該喜歡這樣的女人吧,樸素又安分。他那習(xí)慣性出軌的前妻,應(yīng)該是另一種風(fēng)姿的。不知不覺中,谷新雨的討好型人格又占了上風(fēng)。
果然,谷新雨拿捏得相當(dāng)準確,林老師掃過她的第一眼就充滿了驚喜。
但,林老師本人比照片還要讓谷新雨一言難盡。他穿一件灰色的襯衣,深色長褲,襯衣沒有塞進褲子里,而且,顯然大了一號。整個人像從前農(nóng)閑時走親戚的老農(nóng)民,當(dāng)然,相當(dāng)樸實。赤紅色的臉膛,顴骨突起,眉目疏淡,不,應(yīng)該說,眼睛很小,眉毛幾乎沒有,頭發(fā)也十分稀疏。
快五十歲的男人,可不就是這樣子嘛!谷新雨給自己打氣,腦子里卻滑過蘇立銘倜儻的模樣。
林老師相當(dāng)敏感,兩人肩并肩走了不到五十米,他就停了下來:“小谷,你沒有看上我對吧!”
谷新雨本能地搖搖頭,不知道是說沒看上,還是說不不不。
“我的感覺不會錯的,沒關(guān)系。”林老師倒很大度。馬上轉(zhuǎn)移話題說他在某書上開了賬號,教語文閱讀理解和寫作,有3000粉絲,每隔一天開直播,以后也不大有時間去相親平臺了。又說他女兒即將大學(xué)畢業(yè),本來是要去國外留學(xué)的,沒想小試牛刀就考取了知名銀行,準備工作了。
林老師是個好對象,谷新雨一點也不懷疑,以他的條件,能找個30歲的大姑娘,而不是40多歲的自己。
他們友好地分了手,向著各自的方向走了三五米,林老師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小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收下,是特意給你買的?!?p> 他遞上一個包裝精美的小方盒,還是耀眼的愛馬仕橙色。谷新雨知道,里面應(yīng)該是一條小絲巾,收下也全無負擔(dān)。
從那以后,他們偶爾也會在微信上聊聊近況,像真正的朋友那樣,谷新雨也去某書看過林老師的直播,還別說,他教作文有一套與眾不同的方法。
兩個文明程度相當(dāng)?shù)娜?,什么都能說得開,當(dāng)然,也因為他們什么都沒來得及為對方付出,因此,這一場“網(wǎng)戀”倒是交到了一個朋友,后來,林老師還給蘇陽作了幾次大考前的作文輔導(dǎo)。
直到現(xiàn)在,林老師還是谷新雨的微信好友,想起林老師,就像現(xiàn)實中的一個老朋友一樣,心中波瀾不驚,甚至沒有興趣關(guān)心他后來的感情生活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