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伏禍
床榻塞著稻草人。
余勁未歇,正打算戳幾下稻草人以表抗魔決心,又發(fā)現(xiàn)稻草人身上用血畫著亂七八糟的圖案。
外面正值霜寒,竹屋漏風,吹面瑟瑟刮骨。
那稻草人似乎咧嘴笑開。
凌青恍然:“噢?他不在嗎?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肯定喝多了水出去尿急去了,哎呀,我本就是闖入宿舍,入室行兇極為不該。要是撞見未免太尷尬了,這樣。我還是改天再來吧?!?p> 外面明月鋪地,水潭沉寂。
凌青左右看看沉思一番:“也沒感覺他的氣息在這附近啊,不對不對,仙門六宮晚上禁止亂跑,酉時歇寢。他大半夜出去難道還有什么朋友聚會嗎……不會別人把他拖出去虐待了吧。他看起來好像經常被揍的樣子!”
沿著竹屋旁邊到附近搜尋,果然就見到了東方楓這個小可憐蛋。
他又在挨打?。?p> 這時又是另外一波弟子,山坡背風有幾個弟子在東張西望的值哨。有一溜弟子在到處翻找,手上拿著鏟子挖什么東西。
地上全是坑坑洼洼的小土坑,彌漫著一股土腥味。
不過這架勢難不倒凌青偷聽的腳步。她找了塊巖石縮了進去,露出眼睛。
只瞧一弟子用腳踹在東方楓胸口上,“小晦氣,探你個事兒,白日你在這里拿著掃把掃地,你瞧見有一個箱子,箱子里面裝著一本金邊封存的逍遙游了沒有?不用害怕,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p> 東方楓:“沒有?!?p> “怎么會沒有!這尋常也沒幾個人來,除了你在這掃地,難道是插了翅膀飛了不成?你可別想抵賴。”
“砰砰砰”幾聲,那弟子揍完起身,掏出一把精光璀璨的扇子出來,開合著微笑,“你說實話,不打緊的,這逍遙游是我們仙門的重寶,只是別被別的有心人撿了去,到時候連仙尊都要重重發(fā)落,你也知道,你的師尊是不會護著你的?,F(xiàn)在交出來我還能保你。不然……”
沒給任何喘息的機會,另有兩個弟子收到眼神齊齊上陣,一頓好打。
凌青手中的樹枝已經咔擦折斷了一根。
那持扇的弟子打個手勢道:“好了,住手,都是同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到時候傳出去還以為我們欺負人呢,太傷和氣?!?p> 東方楓狠厲:“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哎呀,你別咬我?!?p> 那弟子拿扇子擋住半張臉,嫌惡中帶著戲謔:“真是好泰然自若??!這里丟了什么東西,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那土塊松動,指不定你偷背著藏哪里去了。好啊,就算你沒有偷,那也是你的晦氣在這里縈沖撞了我們,要不好好的逍遙游哪能說找不到就找不到?!?p> 有弟子道:“哼,還在撒什么謊兒,每次瞧你都古古怪怪的不像人,就打到你說為止?!?p> 幾個弟子又薅住他的腦袋狠狠砸向地面,隨著時間的流逝,估計是打累了,幾個弟子暴風驟雨的攻擊慢慢消停下去。
這一空擋很快被東方楓敏銳的抓咬不放,他大腿橫掃,幾個弟子齊齊翻跌下來,再瞧那持著金扇的弟子還沒料得要護住要害,被一下抱摔:“我操了!東方楓!你!”
凌青猛吸一口氣,暗暗喝彩。
沒想到更兇戾的是,東方楓一骨碌撿起被砸碎的玉佩碎片,扎進那個弟子的臉頰,差一點就是眼睛:“沒有就是沒有,他媽的瞎了你的狗眼!”
劍光炸裂,其他弟子紛紛唰唰拔出腰間劍,推送平移。
對準東方楓的背部,面目好不狠毒。
千鈞一發(fā)之間,凌青將手中早就折斷的幾根竹子射過去,打斷他們手中的劍,飄渺現(xiàn)身:“欺負我的徒弟,真當我是死的嗎?!”
仙門弟子見到有個蒙面女郎從天而降,均感差異,聽她自稱面面相覷,但到底是大晚上擅闖加上做賊心虛不敢開口。
凌青挑眉:“怎么?還不撿起地上武器快滾,站在這是要試試我本事么?”
他們行了個禮,鳥獸狀的扶起那個受傷的弟子跑開了。
地上全是沾著血的碎石頭。
東方楓栽倒在地上,舌頭抵著牙根吐出一口血來,“熱鬧看夠了,師尊趕來親自動手。腰上還帶了把新鮮玩意?!?p> 凌青蹲下身,端詳他眉宇間的兇狠:“你剛才很厲害呢,不愧是我凌青的徒弟,還沒有修行過吧。就能把他們打跑?!?p> 東方楓冷冷道:“聽起來,師尊是要獎賞點弟子什么?”
凌青微笑:“看你這表情,你覺得我的獎賞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吧?!?p> 他一愣,隨即有點訝然。
凌青一下撕了薄紗給他包扎:“還要用這么兇的表情看著我做什么。那幾個仙門弟子同氣連枝,擰成一股麻繩來找你茬,也不知道那逍遙游是什么東西,惹的這群修仙子弟對你下這么重的手?!?p> 東方楓道:“不重,這點傷比起師尊所賜不值一提。”
“……”
幸好有面紗擋住表情,凌青收回手掃了一圈道:“這里的地皮是不是被你踩熟了?他們丟失了逍遙游就找到你頭上,難道你跑到這里白白給他們挨打?你明知道打不過,但凡跑到別的地方躲起來,你也不必遭這種罪?!?p> 東方楓瞧著她,眼中的黑煞人。
凌青這才猛然意識到,東方楓被原主在天星閣占卜中扣了個天煞孤星的鍋,可是跑到哪里哪里都會嫌棄的!
凌青心虛道,“那他們估計會再找你?!?p> 東方楓站起來:“那就來,玩點新花樣?!?p> 凌青著急道:“你別亂動!你肋骨斷了幾根,腿骨也裂開了,我的靈力在你身體里正在愈合,你難道就不知道疼嗎?”
他蒼白的臉頰帶著病郁:“疼?那是什么?”
凌青默念:“原主把他往死里整,各種虐待和泄憤從小就把他的內心搞扭曲了。年輕人,成長環(huán)境不好,我的鍋,都是我的鍋……”
凌青深呼吸道:“你是為師唯一的徒弟,為師疼你還來不及,怎么會打你呢?”
東方楓活見鬼。
冷場三秒。他滿臉陰霾加警惕:“……師尊真是好心,可惜這里又沒有外人,裝給誰看?”
凌青心累了,切入正題:“他們口中的逍遙游你見到過嗎?”
東方楓瞳孔漆黑如深淵,凌青看著他的唇微微張,露出小尖牙,“什么逍遙游,弟子可沒有瞧見?!?p> “真的沒有?”
“師尊覺得弟子有,弟子也抵賴不得?!?p> “說人話,少陰陽怪氣?!?p> “弟子沒有見到過逍遙游這三字?!?p> “很好,我最討厭構陷?!?p> 披星戴月,凌青和東方楓是相映成趣的雙黑師徒,止步在屋外。凌青道:“那幾個弟子們年輕氣盛,這次被打壓,下次定會再生事端找你麻煩,你今晚好生歇著。”
東方楓:“師尊是什么意思?”
凌青腰背挺的更直:“還能是什么意思,他們的弟子欺負我的徒兒,我還不能帶著我的徒弟,明天去他們師父那里,把場子找回來嗎?”
過了一會兒。
凌青只能歸咎于青少年習慣性沉默,轉身離去。
沒想到一陣刺耳的聲音發(fā)出。
回頭見門框還是漆黑一片,傳出東方楓少年音色,“遵命,師尊?!?p> 凌青一愣,覺得聽得稀奇,回首時候那竹門啪的一下關緊,哪還有少年影子?;剡^神來笑得一笑,“哎呦,還是個別扭鬼,死傲嬌嘛?!?p> 回到朝天闕。
一把匕首被掏出來,凌青才想起自己出門是要做什么。對哦,她出門要干嘛來著。
嗯,肯定是鑰匙忘帶了。
花奇花怪:“主人,你的奶茶,七分糖。還有你的頭布?!?p> “太好了,謝謝,謝謝你們?!?p> 凌青繼續(xù)保持著微笑,撲在床榻上一把把枕頭丟出去,打滾:“蒼天啊,我在做什么!我的全哥特煙熏妝啊,我特意延長的睫毛啊,還貼了幾顆黑鉆,不靈靈,我還做了延長美甲,每只都貼花呢,還挑了這么一把黑寶石匕首,我全套一絲不茍!在鏡子面前照了半天就是為了閑的沒事干下去溜一圈的嗎?!啊啊??!我為什么要忍不住去幫他,他他他...”
系統(tǒng):“叮咚!支線任務發(fā)布一條。請宿主選擇殺還是不殺,魔種成長成魔神后,沒有男主光環(huán)打碎,擁有絕對的不死之身?!?p> 凌青鯉魚打挺:“等等,我只是看不慣別人被潑臟水,心中有了幾分感同身受罷了。一碼歸一碼,我?guī)退堰@些莫須有的罪名給摘了,我就親自,刀了他!”
撿起“正道的光”繼續(xù)綁在頭上。
凌青拔出匕首:“就讓這刀光再盛開一次,什么罵名我凌青都惹了!”
清早的東方楓在拿著掃帚掃落葉。
凌青已經端起冷酷無情的架勢,乍然看到這一幕,瞬間破功。
天殺的?。。?p> 究竟誰讓反派楓掃地的?!日后他成為魔神日天日地,見到這一片《我在仙門掃大街》的恥辱回憶。
還不得把這里夷為平地,殺的片甲不留!
凌青冷汗?jié)L滾下,爪子恨不得把他的掃帚奪過來,外表矜冷道:“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算了,你個不畏疼的,和你說再多也是白說,跟我來?!?p> 兩人走了一會兒。
凌青道:“楓兒啊,把這個掃帚放下吧,我們去找人算賬,拿這個有點不太合適?!?p> 東方楓幽幽盯著飄下的一片落葉,似乎沒有注意她的稱呼:“師尊,賠不起啊?!?p> 凌青:“?”破掃帚而已。
不過轉念想想,這群沒事找事就知道欺負人的仙門弟子還真喜歡干這種事,他無依無靠沒準經常捉弄他取樂。一句“賠不起”又道盡了這個少年多少心酸。
每一次問話都像甩在脖子上的回旋鏢。
凌青老實閉嘴。
因著魔門和仙門臺的異動,加上高層才懂的“魔神大劫”。
廣場上仙門緊急操練,走的是富甲強兵的路子,執(zhí)事弟子在上頭監(jiān)督,根骨不凡的仙門弟子們正在三三兩兩喂招中。
劍氣瀟瀟,長袖飄飄。
“快看,那個掃把星,天煞孤星又來了!”
“站??!那個掃地的你別靠近我們啊,這里有你挨著的份?你連擦地都不配,走錯路了吧,滾出去?!?p> 外圍的弟子見著東方楓持著掃帚進來,百無聊賴中把脖子伸的老長,就想找點新花樣,上前就是義正言辭。
上頭的執(zhí)事弟子見著這邊動亂,“那邊的,吵吵什么?!想偷懶是不是!”
東方楓的模樣很深刻,陰郁讓人不舒服的氣息和這群張揚的弟子們格格不入,萬丈金光在仙門上高高升起,他的額發(fā)極其的深黑,瞳孔不因為這矚目的光亮而起任何波動。
特別是脖頸上還有著黑色的咒封。
仙門弟子們一口一個“掃把星”“撿來的小雜種”“天煞孤星”的唾罵。
凌青聽到他們罵的起勁,甚至還聽有人說:“他是小魔鬼,是我們要殺盡的魔門的大魔頭!”
凌青心道:“某種程度,你們真真相了。”
有不懷好意的劍光襲來,圍繞著東方楓,開始逗貓遛狗的試探。東方楓越是無動于衷,他們越是想看他面無人色甚至下跪求饒。
“錚錚錚——”
地上躺著被風螢打下的一堆劍。
凌青白綢回腰,終于仙氣飄飄降臨在東方楓身邊:“什么時候,我凌青的弟子也輪得到別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