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楚臨

　　夜幕低垂，霓虹燈如繁星般點綴在S市的天際線。

　　程驍途約見了顧輕野和江思瑜，在一家高檔西餐廳，小提琴緩緩拉起，柔和的燈光灑在精致的銀器與潔白的桌布上。

　　“阿野，你媽媽她知道你考了A大，想見你一面。”程驍途有點難以啟齒，低聲嘆口氣。

　　顧輕野臉上含著詫異，濃眉微挑，眼眸烏黑，很快又恢復平靜，抿抿唇道：“她最近過得好嗎？”

　　程驍途點點頭，程羽霏從小到大吃過最大的苦恐怕就是顧武紀入獄的事。

　　“你有了一個弟弟，他今年應(yīng)該快四歲了。”程驍途有點期待地說道，“你要一起見見嗎？”

　　顧輕野漆黑的眼眸種閃爍著細碎的光，聲音暗啞，低沉道：“我還真想見見他長得像誰？”

　　“他長得很像你母親。”程驍途不咸不淡地說道。

　　顧輕野有些遲疑，隨后無奈地笑笑：“那應(yīng)該也像我?！?p>　　小時候，總有人說顧輕野長得也很像程羽霏，只有看人的眼神和顧武紀如出一轍。

　　江思瑜雙眸微看他一眼，溫柔地輕撫他略微發(fā)抖的手指，情緒無聲地泛出。

　　“阿野，這么久過去了，你也該回顧家看看了?！背舔斖惊q豫了很久才說出，“畢竟是你爸爸的產(chǎn)業(yè)，你是唯一繼承人?！?p>　　當年顧武紀在出事的那一刻起，就開啟了緊急保護措施，他名下的所有股份都轉(zhuǎn)入了顧輕野的名下。

　　顧輕野喉頭像是滯了一下，默默點點頭：“我會回去一趟的。”

　　顧輕野回到S市，并不是一時沖動，他一直以來都有留意自己公司的運轉(zhuǎn)。

　　“阿野，你想做什么，舅舅都會支持你?！背舔斖緶睾偷亻_口，“你只需要記住，程家永遠是你的退路。”

　　顧輕野眼眸微垂，轉(zhuǎn)頭看向外邊熟悉的燈紅酒綠，手指輕輕點著桌子，臉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舅舅，你放心吧。”

　　江思瑜對這里也很熟悉，往事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神色一片復雜。

　　“思瑜，你看起來像是來過這里？”程驍途問道，他指的是這家西餐廳。

　　江思瑜淡淡搖頭，這里是自己和葉白方約會過的地方，當時的曲子似乎和今晚的一樣。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認識的人，沒什么?！苯艰ぷ旖浅冻鲆荒嘈?，不經(jīng)意間瞟向遠處。

　　……

　　過了幾天，顧輕野就收到了程羽霏的邀請，幾人見面的地點在一家高級餐廳里。

　　程羽霏雖然已經(jīng)快50了，但保養(yǎng)的極好，永遠都是那一副雍容華貴的樣子，笑起來如沐春風。

　　她穿了一身絲綢旗袍，上面的刺繡針線緊密，應(yīng)該價值不菲。

　　“阿野，思瑜！”

　　顧輕野和江思瑜兩人并排著坐下，他們的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默默地注視對方。

　　程羽霏旁邊有個很可愛的小孩子，約莫四歲，圓圓的臉蛋上是兩顆大大的眼珠子，臉色很紅潤。

　　他是程羽霏的小兒子，楚臨。

　　“哥哥姐姐好?！背R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話不太利索，聲音軟軟糯糯的。

　　顧輕野的目光落在楚臨天真無邪的眼睛上，內(nèi)心微微顫動，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

　　“媽媽，這個哥哥他一直在看我?！背R靠在程羽霏的懷里，像是告狀一樣說道。

　　江思瑜注意到顧輕野情緒不對勁，輕輕撫摸著他的手臂，隨后一臉溫柔地看向楚臨：“小朋友你好啊，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p>　　“女朋友？”楚臨咬著自己圓嫩的手指，“那你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江思瑜淺笑一聲，隨后望向程羽霏，她正滿臉笑容的看著楚臨，輕輕捏著他那柔軟的臉。

　　“阿野，他叫楚臨，是你的弟弟?！背逃瘀瓝崦R的頭，“你舅舅總是說他就像是你小時候的樣子?！?p>　　顧輕野眼神四處游離，說道：“你們過開心嗎？”

　　程羽霏點點頭，自從楚臨出生之后，家里就變得熱熱鬧鬧的，楚天航更是把她當做珍寶一樣呵護著。

　　“你有去看過我爸嗎？”顧輕野面容有些冷倦，“或者去看過爺爺嗎？”

　　顧老爺子年逾七旬，當年顧武紀的事情把他氣得夠嗆，臥病好幾年。

　　程羽霏臉色霎時變得不好，原本溫柔的眉眼也增加了一絲冷意，聲音低沉：“阿野，我已經(jīng)不是顧家人了?！?p>　　程羽霏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她追求自己物質(zhì)和精神同富足的生活，顧輕野非常理解她這種想法，但還是想賭一賭她對顧家的留戀。

　　“是我說錯話了?！鳖欇p野淡淡冷笑，“媽，見到你這么幸福，我很開心?！?p>　　程羽霏頓了一頓，將楚臨抱到一邊，溫和地道：“我聽你舅舅說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釋懷了過去的事，有什么需要的，及時和媽媽講?！?p>　　她又望向江思瑜：“想什么時候舉辦婚禮，都尊重你們的想法，我祝福你們?！?p>　　程羽霏許是對自己的兒子有些許愧疚，又補充了句：“阿野，媽媽也真心希望你可以一生順遂?！?p>　　這四個字對于顧輕野來說是一種奢侈，從14歲開始，他的人生甚至都沒有路。

　　“阿姨，阿野會過的很幸福的，他沒有做錯過任何事?！苯艰す室鈴娬{(diào)了最后一句，語氣很堅定。

　　程羽霏淡然的點頭，身上的旗袍多了幾道褶皺，她對楚臨道：“臨臨，你等一下和那個姐姐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嗯嗯?！背R滿臉喜悅地看著江思瑜。

　　江思瑜知道就是想故意支開她，也就順了著話題，主動牽起了楚臨的手。

　　臨走的時候，江思瑜微微俯身，在顧輕野耳邊低語：“阿野，我和臨臨就在外邊等你?！?p>　　顧輕野略微頷首，溫柔的笑笑。

　　這是三年以來，顧輕野和程羽霏母子倆第一次面對面單獨聊天。

　　“阿野，你二叔來找過你很多次?！背逃瘀悬c難以啟齒，“都是關(guān)于公司股份的事。”

　　如果論所持股份，顧輕野絕對是整個集團毫無疑問的大股東。

　　“你二叔是什么人，想必你也心知肚明。他說白了，就是想要公司。但你也清楚，你爺爺他絕對不會讓他坐上那個位置的。”

　　提起顧老爺子，顧輕野心里涌上一陣陣愧疚，他眉心微縮：“這些事情，我會去處理的了?！?p>　　程羽霏作為自己父母最小的女兒，雖然備受寵愛，但對于這些商業(yè)的事情，也是耳濡目染，她開口道：“必要的時候，我會說服楚家也支持你的。”

　　“不需要?！鳖欇p野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沒必要因為我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程羽霏低頭不語，她的頭發(fā)微微盤起，兩鬢的碎發(fā)任微風吹拂，眼神似有些落寞。

　　顧輕野既然會下定決心回到這里，那就做好迎接一場硬仗的準備，他堅定的抬眸，鄭重的說道：“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贏得很漂亮?！?p>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路邊的林蔭道上，兩旁是郁郁蔥蔥的老槐樹，輕風拂過，帶來一絲香甜。

　　江思瑜牽著楚臨的走，漫無目的的在周圍逛著。

　　“姐姐，舅舅說我很像我的哥哥?！背R扯著尖尖的嗓子，“可我覺得哥哥他一點都不像我呀?！?p>　　江思瑜蹲下身子，食指彎曲輕輕點了一下楚臨的小腦門：“當然是因為哥哥長大了呀?！?p>　　楚臨搖了搖頭，撅起自己可愛的小嘴：“才不是呢，我看哥哥都不會笑，但是我天天都笑，所以他才不像我?！?p>　　江思瑜聞言，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她很快回過神來，模仿著小孩子語氣：“哥哥愛對我笑，他只對那些長得好看的人笑。”

　　“難道我不好看嗎？”隨后，楚臨表演了一個非常標準的微笑。

　　這個時候，刮起一陣大風，樹葉紛紛飄下，一本筆記本就這樣掉在了江思瑜的腳前。

　　她低頭撿了起來，疑惑的環(huán)顧四周。

　　“這是我的，謝謝。”

　　江思瑜循聲轉(zhuǎn)過頭，來人一身簡易的T恤和牛仔褲，陽光勾勒出他鼻梁的挺拔與輪廓的柔和，額前的碎發(fā)輕輕垂下，背著大學生常見的帆布包。

　　江思瑜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她以前的學長—沈如辭。

　　沈如辭見到江思瑜的臉也有點驚訝，露出一抹淡然溫暖的微笑：“怎么了嗎？”

　　江思瑜回過神來，按耐住自身的心跳，莞爾一笑，順手將筆記本遞了回去。

　　沈如辭低頭看見小小的楚臨，溫聲笑道：“他是你的弟弟嗎？真可愛?！?p>　　楚臨朝沈如辭比了一個剪刀手：“我叫臨臨。”

　　江思瑜象征性的笑笑，沈如辭在前世和她的交情頗深，可以說是并肩而行的戰(zhàn)友。

　　沈如辭和楚臨打了個招呼之后就轉(zhuǎn)身離開，江思瑜一直看著這個熟悉的背影，內(nèi)心有點觸動。

　　不知道什么時候，顧輕野就站在了江思瑜的身后。他低眉含笑，輕聲問道：“他是誰呀？你看的這么上心?！?p>　　江思瑜回過神來，忍不住乍舌，支支吾吾道：“就一路人，不過長的還挺帥的?！?p>　　“挺帥的？”顧輕野眉毛輕挑，“又要被你收進那個別墅了呀?！?p>　　江思瑜一聽到這個字眼，就開始耳根子發(fā)紅，憤怒的拍了一下顧輕野的肩膀：“別亂開玩笑?！?p>　　顧輕野輕喟一聲，低頭看見楚臨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哥哥，難道我長得不好看嗎？”楚臨鼓著小嘴，“你為什么都不對我笑？”

　　顧輕野盡管不喜歡楚天航，但對這個和自己長得這么像的弟弟，還是寵溺地勾起嘴角：“臨臨乖?！?p>　　顧輕野心里也釋懷了不少，一把抱住楚臨，小心地把他往自己肩膀里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