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知相識(一)
舒窈十八歲那年,剛剛考入大學(xué),也是在那一年里,他與那人相遇。本想著這輩子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交集了,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大一暑假,她去一文學(xué)社工作,意外的又遇見了他。這個世界,有時說小還真是小啊。
他是那文學(xué)社的指導(dǎo)員,凡是要出版的書,都要經(jīng)過他的手筆,而她這個新生報到,自是要與他會面。
見他辦公地方的大門敞開,舒窈抬腿跨了進去。瞧見他依舊穿著白袍,戴著一副眼鏡,仍是謙謙君子模樣,舒窈不禁斂眉淺笑。
他坐在窗旁,桌上攤著一本書,右手執(zhí)筆,在書上題詞。他在寫東西,很安靜。
此時,窗外的梔子花開得正盛,濃郁的花香把你污染的滿滿皆是,見他聚精會神的,并未發(fā)覺有人到來,舒窈小心翼翼的換了句:“先生?”
他抬起了頭,推了一下眼鏡,舒窈猝不及防地與他四目相對。
他見到了來人是舒窈后,眉毛輕挑了一下,有藏不住的驚訝,他大抵沒有想到,今日的新生會是她吧,那個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卻舉荷相贈的人。
舒窈嘴角掛著笑意,走到他的桌前,把一張紙遞給了他,上面是她的簡歷:“先生,我是來報到的?!?p> 他接過舒窈手中的紙,再次推了推眼鏡,目光落在她的名字上,他說:“上次一別忘了問你的名字,原來……你叫舒窈啊?!?p> 她“嗯”了一聲,那人又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你這名字,起的倒是有詩意?!?p> “詩意?經(jīng)先生這么一說,好像是有點?!笔骜狠p笑,見他沒有言語,舒窈又問:“那先生的名呢?上次一別,我也忘了問先生的名字?!?p> 他淡淡一笑,拿起鋼筆,在一宣紙上寫下三個正楷大字,舒窈湊近一看,寫的是—蔣秋生。這名字……初讀之時還真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對舒窈說:“家父是個愛研究古書的學(xué)者,這名……便是他給我取的?!?p> 舒窈了然的點了點了頭,朝他笑道:“令尊好文采,絕頂新秋生夜涼,鶴翻松露滴衣裳。先生這名,起的又是一番風(fēng)味?!?p> 他笑了笑,沒了下話。
舒窈抿了抿唇,瞧著他倆相顧無言的,莫名覺得有些尷尬,但彼時窗外的梔子花開得正盛,似云朵的白花瓣,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一位清秀佳人,含笑盈盈,舒窈不禁看癡了,一時之間竟忘了離開之意。
他摘下眼鏡,放在桌上,忽然起身走到窗旁,折了一朵梔子花。舒窈有些疑惑:“先生,這花長得好好的,為何要將它折下?讓它在枝頭上,綻放自己的燦爛不好嗎?將它折下,先生不覺得浪費?”
他轉(zhuǎn)過頭,眼角掛著笑意,此時不戴眼鏡的他,失了幾分儒雅,幾分讀書氣,可是,卻又平白的添了那么一絲絲風(fēng)流之意。
他輕挑了下眉,將那株梔子花握在手里。他說:“如若這花是送人的,那舒同學(xué)還覺不覺得浪費?”
他不答,反倒是問起了她。
舒窈沒有言語,他卻低頭悶笑了一下,徑直的走到舒窈跟前,將那花遞給她,眼神忽變得有些悠遠,他說:“初遇之時,我便贈過你一朵蓮。如今有緣再遇,那我便再贈朵梔子花吧?!?p> 聽聞此話,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蔓延全身,舒窈的思緒隨即飄渺,憶起了渭水河畔,荷花池旁,那人著一白袍,舉一枝蓮說送她,如今有緣再遇,那人依舊一襲白袍,舉一朵梔子花,說贈她。今時與往昔相比,倒是沒什么變化。
舒窈笑了笑,照舊收下他的花,道了句多謝。便將那朵梔子花簪到了鬢邊,并開玩笑道:“香從清夢回時覺,花向美人頭上開?;ㄒr美人,美人襯花,還有比這更相宜的嗎?”
他輕笑了一下,竟用韓翃的詩回我:“葛花滿把能消酒,梔子同心好贈人。”
同心?以前初讀之時不懂得梔子為何是同心的,此番他如此慷慨的送我梔子花,舒窈倒是突然想通了,原來……它讓送的人歡喜,收下的人也歡喜,這就叫同心了。同心……原來不是指兩情相悅,共結(jié)連理呀。
舒窈斂下眉,笑了。同上次一樣,覺得有些自作多情罷了。
后來,舒窈是帶著那朵梔子花離開的。
路過那棵梔子樹時,舒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她佇立在花跟前,溫情脈脈的癡癡看。彼時,風(fēng)吹得人發(fā)軟,舒窈的腦海里也有意的浮現(xiàn)出那句話,這是最后臨走時,他對她說的:“當初贈你蓮,是因為你換我老師,如今贈你梔子,是因為這回啊,我是真的要成為你的老師了。舒同學(xué),幸會?!毙視?,聽完之時,舒窈忍不住咀嚼再咀嚼。
青衫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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