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退婚”
“首先我請問，各位使者此次前來只為提親一事嗎？”趙月華率先拋出問題，只看對方如何回答。如果北夏使臣回答只為和親一事來到定國，說明北夏君主也不過是酒色之徒，北夏的內(nèi)部也早已腐朽不堪，定國在這種情況下大有反擊的機會；若是北夏使臣回答不單是為了和親，此次前來是基于先前戰(zhàn)事重新建構(gòu)兩國友誼，那就在和親一事上還有商討的余地。
總之，無論如何，趙月華已經(jīng)在心中有了步步為營的策略。
面對趙月華的提問，定國的群臣不明所以，因為先前在秦直樹大肆鼓吹和親之好的影響下，絕大部分人對于本次會面的理解都是文德公主出嫁前的一個過場而已；而被提問的北夏使團也愣了一下，因為既是洽談和親之事，那其他條件便都是伴隨和親綁定的，又怎么會有先后之分？
北夏使團遲疑了片刻，沒等年長的領(lǐng)隊使臣說話，一位身材高挑，眉目棱角清晰的年輕使者向前一步回答趙月華。
“我是北夏使團完顏廷，我朝天子與我是同父兄弟，我自幼和他一起長大了解他的行為品性。我兄弟不是貪財好色之人，本次來定國出使并非只是為了皇兄親事，更是為了學(xué)習(xí)中原科技，吸納知識文化，與定國結(jié)百年之好共抗強敵?！泵型觐佂⒌那嗄昊卮鹑缵w月華預(yù)料到的一樣，北夏使者們?yōu)榱俗约倚蜗笤谡f辭上避免了把和親一事擺在第一位。
“既然如此，我定國幅員遼闊地大物博，父皇亦有與北夏交好之心，貴國所求技術(shù)文獻定不在話下?！壁w月華瞥了一眼皇帝的臉色，見并無異樣便繼續(xù)說，“至于和親一事，北夏與大定風(fēng)俗人文大不相同，如果說種植制造等技術(shù)尚可以因地適宜，但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還望使者將我的意思傳達北夏天子，再三考慮。”
“我兒有心了啊，身在閨中卻心系朝野，還能把事情想得如此井井有條，”皇帝微笑著捻著胡須，但瞇著的眼睛實在難以看出這句話背后的真實含義，“——話已至此，北夏的幾位貴賓，不如今天的議事就到這里，你們下去商討一下？”
見皇帝發(fā)話，四位使者自知不便久留，行了禮便告退回寓居所在。
如此康泰殿上便只剩本國皇帝與朝臣，趙月華終于等來了機會。
“諸位愛卿若無事上奏，那便也退下吧……”
“父皇且慢！”趙月華行禮打斷，“兒臣有話要說。”
“家事退朝再說也不遲。”
“兒臣婚事為家事，秦相為定國重臣，憂慮兒臣婚事，兒臣豈敢因兒女私事耽誤國家大事……”
“行了，別兜圈子了，現(xiàn)在沒外人?！被实酆咝α艘宦晹[了擺手，似乎他看出了趙月華要說什么，“有什么話想說你就說吧。”
看到趙德隆這副態(tài)度趙月華愣了一下，這還是自己印象里晚年昏庸殘暴的定厲帝嗎？
“父皇，君無戲言？”
“說吧，不治你的罪?！被实鄣恼Z氣都慵懶起來。
于是出現(xiàn)了開頭那一幕，趙月華一番話驚得滿殿朝臣不知所措，在他們看來趙月華作為皇帝的女兒有義務(wù)盡忠盡孝通過出賣自己換取定國和平，她作為一介女流怎敢對國家大事妄加議論。
“陛下，公主怕是累昏了頭腦，快派人帶公主下去休息吧！”秦直樹裝作哆哆嗦嗦的樣子向皇帝請命。
理論不過便要說我瘋了病了，這便是你們一貫的做法。趙月華心中冷哼，“秦相，莫說我累了病了，若是我嫁過去了，在那邊未能坐穩(wěn)正室位置，那北夏皇帝再不滿足，向咱們定國再討要女子，你說該怎么辦？”
“秦相，我兒說的有理，你這做媒的可曾考慮到呀？”皇帝的語氣里竟然有幾分戲謔，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老臣確實有許多未曾思量到的地方，但是請陛下明鑒！老臣一心為咱們定國，絕無私心！若是公主能夠與北夏皇帝聯(lián)姻，那陛下您便是北夏皇帝的泰山岳丈，不僅有利于穩(wěn)固邊疆，四海之內(nèi)您的聲望與大定的實力也將被各國看到，至此大定不怒自威萬邦來朝?。 ?p> 話說至此秦直樹只能試著給皇帝戴高帽再道德綁架趙月華，接下來馬上就要端出不忠不孝的話來打擊趙月華。
秦直樹的黨羽也見縫插針乘勝追擊，一名叫公孫參的中年官員發(fā)話：“公主先前的話也有不妥，什么廟堂之上無女子十分荒謬。公主殿下，你可見得上陳殺敵的有女子，邊疆的將士哪一個不是我們大定的男兒。若是戰(zhàn)爭再堅持下去，又有數(shù)不清的男子將要遠(yuǎn)赴疆場，這一條條人命您可擔(dān)得起？”
趙月華深吸一口氣，早就料到這些尸位素餐的投降文官會如此發(fā)難，但是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如我先前所說，若我文德公主遠(yuǎn)嫁能保大定百年太平永無戰(zhàn)亂，我愿就此獻身換千家萬戶團圓。但敢問主張和親的幾位大夫，你們敢就此保證嗎？”
趙月華不等秦直樹等人再次反駁，跪倒在地，俯首說道。
“父皇，兒臣雖身為女子，但身為大定公主亦知家國天下之重。然和親之道，非以女子之身易和平也。和平之根基，宜筑于兩國互重，兩國互重在于實力之相當(dāng)。而今我大定實力威武，一不應(yīng)頷首示弱，二不應(yīng)以女子為彩。此二者皆為下策，會為后世不恥。愿陛下明察，和平之策，宜長遠(yuǎn)計議，非一時之權(quán)宜！”
皇帝聽完趙月華的陳詞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月華，起來吧。——你們，朕疲憊了，散了吧。”
“萬望陛下三……”秦直樹還不死心。
“秦相，若要在再議，就讓千金去吧。”皇帝直接打斷秦直樹，“月華，你也累了吧，你陪朕一起去萬芳園轉(zhuǎn)一轉(zhuǎn)散散心?！?p> 聽到皇帝這樣說趙月華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但來不及竊喜，疑惑又壟上心頭：這位文德公主由于母親早逝，童年被養(yǎng)在太后屋子里，向來不被定厲帝重視，為何如今被叫去一同游園賞花？
難不成這皇帝看出來了什么，又打起了什么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