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悠揚,對比之下,我的舞步滯澀生疏。
“怎么?你在國外都不參加舞會嗎?”男人問。
“沒記錯的話,我們之間的婚約本來也就沒有說定,我離開之后,還一直有傳言落到了安語身上?!?p> “你這意思,是吃醋了?”
“我吃你謝寧宇的醋?”
城東謝家,是一個綜合實力不遜于安家的世家,而不出意外的話,謝寧宇應該會是謝家這一代的繼承人。
我跟謝寧宇因為年紀差不多,又都是大家族的孩子,小時候總在一塊玩兒,我當大姐頭,他給我當馬仔,兩家大人看我們玩得好,就玩笑說要給我們倆定娃娃親,謝寧宇當了真,上學的時候天天跟人說他是我的童養(yǎng)夫。
但其實這件事情一直都只是嘴上開開玩笑,從來沒有真正定下來過。
“聽你這意思,是看不上我???不是安聞我就不明白了,你以前看不上我,是因為我在謝家可有可無,而你是安家唯一的大小姐,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謝家的繼承人了,而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好高傲的?”
我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就覺得他這話說得挺好笑的,就真的淡淡笑了笑。
謝寧宇看到我的笑一怔,隨意道:“也是,你安聞大小姐從小到大對我吆五喝六的,已經(jīng)習慣了吧?我想著我們有婚約,不跟你計較,本本分分,鞍前馬后的給你當馬仔,可你為什么三番五次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拒絕我,你拒絕我也就算了,為什么轉頭你又看上那個姓陸的?我就不明白了,我謝寧宇到底哪兒比那個陸深差?”
我十五歲生日的時候,私下里跟朋友們另外小辦了一場,那天謝寧宇跟抽風似的打扮的特隆重,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我表白,說婚約是大人定的,他還是希望我們能有自己的儀式感,讓我做他的女朋友。
說實話,這小子是個合格的馬仔,長得也濃眉大眼的挺討喜的,但我從來沒真往那方面想過,所以拒絕了他。
從那之后,這個馬仔的畫風就逐漸走偏。
我仍然記得我十八歲的生日的時候,這小子染著個黃毛,在ktv里點了兩個陪酒妹左擁右抱,玩兒完嘴對嘴吃櫻桃的游戲轉過頭對我說:安聞你放心,我跟她們只是玩玩兒而已,你才是我的婚約對象,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最重要的。
我理都懶的理他,問他:兩個夠不夠,看你還有功夫瞎叭叭,應該是不夠,要不我再幫你點兩個?
人群當時那個哄堂大笑,謝寧宇臉都氣綠了。
再后來我就遇到了陸深。
謝寧宇舞步嫻熟,此時的他脫離了曾經(jīng)的黃毛造型,深邃的五官更顯突出,整個人漫帶一抹貴氣與成熟,只是神色有點出戲,像個質問丈夫為何在外偷吃的深閨怨婦。
他這問題問得挺好,沉思之后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你倆都不是什么好貨!”
“你終于承認你眼光差了吧?”
“那簡直是瞎啊?!蔽易猿暗?,“你到底有什么話,就直說了吧?!?p> 謝寧宇忽然一笑,面帶一股狡黠湊到我耳邊:“安語跟陸深要訂婚了你知道吧?”
我承認那一瞬間我的心里防線有崩潰的趨勢,我花了好幾秒鐘去平復心緒,掩飾成只是聽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的模樣,淡淡道:“不知道,不過也沒什么好意外的?!?p> 舞步旋轉間正好看到陸深被安語拽著去跳舞,他的眼神卻冷冰冰的盯著我。
謝寧宇笑道:“看你這樣子是真不在乎啦?既然這樣,不如繼續(xù)履行我們的婚約好了?!?p> 我就知道他沒憋好屁,壓低聲音附在他耳邊:“怎么?你跟安語互相利用完了,就要拋下彼此各奔東西了?”
謝寧宇神色一怔。
我繼續(xù)道:“我猜,當初婚約轉移到安語身上的消息是你倆親自放出去的吧?她需要這個噱頭順勢推出自己才是安家真千金的身世,而你需要強大的婚約妻族幫你在謝家徹底站穩(wěn)腳跟,畢竟你堂兄弟那么多,要讓謝老爺子看到你重視你不容易?!?p> 謝寧宇愣完之后又笑了:“看來你也不像我想的那么除了畫畫和陸深,別的什么都不關心。”
“生在這樣的漩渦里,有什么辦法呢?!?p> 舞曲結束,謝寧宇彎腰在我手背上落下一吻,起身卻看著不遠處的陸深,笑得又賤又挑釁。
陸深眼里兩簇火熊熊燃燒,連結束動作都沒做完,安語一個勁兒叫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眼里同樣燃起兩團火,像是毒蛇看到獵物。
“你還是小時候討人喜歡?!蔽业怀榛厥?,說完,不顧謝寧宇詫異的神色,轉身去了后花園。
謝寧宇再次盯上我不奇怪,按這個趨勢,趙岫玉遲早轉正,我這個冒牌貨假千金到時也會跟著轉正,安語喜歡陸深,內心主意又多,相比之下我既有安家大小姐的名頭,又不管也管不了家族的事,對謝寧宇來說是比安語更好的選擇。
后花園里有一個游泳池,我來到泳池邊脫下高跟鞋,坐在池邊將腳泡進水里。
我從小就不喜歡穿高跟鞋,上山之后徹底跟這玩意兒說了拜拜,如今再穿,腳實在是受不了,就這么一會兒,腳后跟已經(jīng)磨出血了。
安語很快踩著提提踏踏的聲音出現(xiàn)在我身后,她用腳踢了一下我的背,語氣不善:“我跟深哥哥就要訂婚了?!?p> 我頭也沒回,只是說:“剛剛聽說了?!?p> 安語繼續(xù)宣示主權:“他是我的你知道嗎?”
“所以?”我不太明白她的慍怒,“要我明天幫你安排個頭條宣布嗎?”
“你少來這一套揣著明白裝糊涂,不要以為你是深哥哥的前女友他就會對你念念不忘,不信我們打個賭?!?p> 安語說著,也不問我愿不愿意,一腳將我踹進游泳池,跟著自己也跳了下來,大喊救命。
我那一下被她的高跟鞋尖踢到脊梁骨了,疼得抽筋,禮服又很厚重,沾了水靠自己根本起不來,起起伏伏間,就聽見安語哭喊著“深哥哥救命”,然后撲通兩聲入水的聲音,接著我就被謝寧宇撈了起來。
安語受驚般撲在陸深懷里哭泣,同時得意的偷眼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你看,生死關頭,深哥哥救我不救你。
那一瞬間,就那么一瞬間,我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想哭是因為我竟然真的還會有心痛的感覺,想笑是因為真的還會有心痛的感覺。
我跟安語被帶到樓上去換衣服,但那堆禮服里已經(jīng)沒有我能穿的了,我也不想跟安語待在一起,問保姆要了我原來房間的鑰匙。
打開門走進去,沒想到里面竟然還保留著五年前的原樣,只不過應該很長時間沒打掃了,好在每一套衣服上都還罩著防塵布。
現(xiàn)在看我以前的衣柜,有種小太妹的感覺,高腰小背心,破洞牛仔褲,我拆開一套又一套,總算選了身正常休閑一點的小背心加長褲。
宴會已經(jīng)舉行得差不多了,也沒必要再穿那么正式,而且我想此時外面閑話應該少不了,就算沒有安語那句“姐姐只是不小心腳滑,才把我一起拽了進去”,也有不少人會認為是我蓄意謀害安語,這種時候也不適合穿的太高調。
但當我出去才發(fā)現(xiàn),此時此刻,無論我穿得多低調都無濟于事。
換好衣服的謝寧宇正在搞事。
他聲情并茂地跟我那位父親說他撈我上來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與我進行了親密的身體接觸,要對我負責,還說這么多年其實心里一直愛著我云云,讓我父親同意繼續(xù)履行我們之間的婚約。
安和峰滿面笑容,在他替我同意的前一秒,我主動站了出去。
人群看到我,目光都向我投來,謝寧宇立馬“深情”地看著我問:“早早,你愿意繼續(xù)履行我們之間的婚約嗎?”
在我開口之前,他又自顧自道:“我想你此刻的衣著已經(jīng)給了我答案,這雙鞋是我送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沒想到這么多年你還留著它?!?p> 因為曾經(jīng)婚約轉落到安語身上的傳聞,本來竊竊私語的人群頓時沸沸揚揚起來。
謝寧宇滿目深情地走到我面前單膝跪下,抬起手道:“早早,如果你同意,請將你的手交給我好嗎?”
我那句話真的太對了,這小子,一點兒沒有小時候討喜。
全場所有的目光像火炭一樣落在我身上,我緩緩抬起手,有人期待,有人震驚。
然而,不等我的手落下,就被另一只修長有力的大手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