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沈若白,他將跪在地上的林霽塵扶起,“侄兒千萬別同這個瘋丫頭計較啊,回去我就罰她。”
“沈叔叔,千萬別當真。沈妹妹同我鬧著玩呢,您千萬別罰她?!绷朱V塵順勢起來,給沈玄度一個你欠了我一個人情的模樣。
沈玄度抬頭,看見對面站著爹娘,還有李叔叔、錦姨,以及那個剛進門不久的小妾。
她下意識的去看李初,同樣,李初的臉上也帶著困惑和不解。
明明孟錦姌對這件事很不開心,但今天,他們一同出來逛燈會……
林霽塵見氣氛微妙,眼珠在幾人間一個打圈,上前攬住李初肩膀,拽住沈玄度胳膊,笑嘻嘻招呼道:“沈叔叔李叔叔,我們小孩兒有小孩兒的玩法,就不同你們大人摻和了。”
說罷拖著兩人離開,沈玄度被他拽的胳膊疼,甩開后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罵道:“豬腦子。”
林霽塵也不惱,摸著頭回一句:“你是什么腦子?狗腦子!”
李初悶頭往前,心里總有一道坎沒過去。他見到娘親偷偷在房間里哭,也看見爹不開心。那個小妾,如愿了,好像也沒什么笑模樣。既然大家都不開心,為什么還要這樣行事。
而且,李家祖訓,男子不納妾,爹違背祖訓,也辜負了娘親,爹怎么能、怎么能……
還有,今天,他們怎么能一起出來逛燈會?
“李初啊,為兄我知道你心里憋悶,但是啊,你得聽我一句勸,他們今天出來這一遭,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沈玄度想了想,“還能為什么?給那些個嚼舌根子的人看看,一家人和睦著呢?!?p> “嘖~”林霽塵瞥了她一眼,“沒想到,你還有點腦子。不過,還是頭發(fā)長見識短。”
眼見著沈玄度巴掌呼過來,忙躲了躲,才認真道:“這事是圣意,圣意啊懂不懂。這季氏雖是個妾,但那也是貴妾。大街上都在傳,你爹違背不了圣意,裝裝樣子將人迎進門,實際是扔在后宅不聞不問。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你爹這可是陰奉陽違。要是再有人添油加醋幾分,你想想,后果會如何?”
“我看你們倆真是豬腦子,天天想什么呢?”林霽塵又沒了正形。
沈玄度認真的看了看他,見他一臉防備,沖他呲呲牙。
林霽塵抖了抖衣衫,“你們倆呀,有時候真是得跟京里的人結交一二,天天就哥倆好似的待在一起有什么用。關鍵時刻,還得我來開解你們?!?p> “謝謝林兄,我明白了。”李初認真道謝,“不過林兄,方才你說什么再想著嫁給你是何意?”
沈玄度近來總算摸清了幾處李初生氣的點,一是她不能提退娃娃親,二是她不能與其他男人走的太親近,尤其是林霽塵。
林霽塵不在意道:“就以前我們沈大姑娘得了個蠢笨的名頭,眼看著要嫁不出去,咋咋呼呼的讓我娶了她……”
“滾,這話我沒說過!”沈玄度忙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
林霽塵見她急眼,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道:“怎么樣,李兄聽見這話氣不氣?”
李初冷哼一聲,警告的看了沈玄度一眼。
沈玄度縮縮脖子,跟在他背后,悄悄給林霽塵豎了個大拇指,贊道:“你還是有幾分腦子!”
這事慢慢平息下來,京中不再有人圍著李為謙納妾之事議論。
但不久后的一天,沈洛白下朝回來,滿面愁容,問也只是搖頭不言語。
漸漸的人們開始討論起另一件事,說是南平國要押送兩千多個罪犯進京。
南平國是商乾的附屬國,南平王是商乾國君的表弟宋昀山。
傳言中,這個表弟長得風流倜儻,年過五十看起來卻像三十。有人說他得了長生不老藥,也有說是得了仙人點化。
離譜的是,因著這點子事,竟傳出將來一定會有位圣人出現,帶領大家實現天下大一統(tǒng)。而這個人定是這南平王。
皇帝劉成照聞言不置可否,并不畏懼人言,只當個笑話來聽。
這次宋昀山請了旨意,親自押送這兩千多人。
抵達乾京時,引起城內眾人圍觀。被押在最前面的是個花白頭發(fā)的老人,他已然佝僂了身子,步履蹣跚。腳上的鞋子磨爛了,露出腳趾,腳趾更是被反復磨過,透過厚厚的痂滲著血。
往人群里看,除了老人壯年婦孺,還有幼童,最小的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孩子瘦巴巴的,趴在大人的背上昏睡著。
沈玄度改成男孩兒裝扮混在人群里,李初緊緊跟著她,唯恐跟丟了。
“這什么事兒???這是身負盛名的韓鶴飛吧?韓老真的謀反了?”
“他都多大年紀了,九十多了吧……”
“我讀過韓老的文論,真真叫人佩服,可惜,可惜啊……”
“再怎么叫人佩服,如今也只配稱呼一聲‘反賊’!”
“我是不信韓老會反!”
“都別說了,小心一言之差被論為同黨……”
周圍的人小聲議論,說的還算規(guī)矩,難聽話估計會留到私下再開罵。
關于韓鶴飛謀反這件事,實在是事發(fā)突然。
沈玄度聽到過韓鶴飛的名字,他乃益陽郡方潭縣人士。方潭本是個小縣,因為韓鶴飛的名頭,才有了才子之鄉(xiāng)的稱呼。
爹爹對這個贊不絕口,稱這位為墨俠,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人物。雖然是個文人,卻是個以墨為劍真能斬殺佞人的俠士。
后來她偷偷的找來韓鶴飛的文章詩集拜讀,字里行間,皆是用心良苦,對世事的指點,對天子的良言勸誡,更有對百姓的憂心。
世人尊稱他一聲墨俠,是因為他無官無職,卻影響了很多有志之士。真真是以墨為劍,救下很多人,殺了很多該死之人。
她還同李初討論過此人,最后得出結論,韓老是濁世里的一股清流。
-----------------
南平王向皇帝面呈韓鶴飛謀反證據,并攜證人、證詞至大殿。
“皇上,韓鶴飛在商乾與南平交接處,借助地理優(yōu)勢,在一秘密山澗中私養(yǎng)兵士逾萬人,本族參與此事者逾千人。如此聲勢浩大,如若起勢,南平必定首當其沖。本王是南平國主,更是皇上的臣子,也是皇上的家人。得知此事之后,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敢耽擱,立馬派軍清了他的私兵。如今將證據一一呈上,還望皇上為我等臣民做主?!?p> 宋昀山慷慨激昂,說到最后,竟是熱淚盈眶。
“快起來吧,別跪著了。自你呈報以來,朕也寢食難安。著刑部嚴查,細細的查?!?p> “謝皇上?!彼侮郎劫橘朐诘?,高聲喊道。
“表弟一路舟車勞頓,兄已命人打掃好住處,盡管安心住下。十五日后是皇后誕辰。表弟趕上了,屆時就借著皇后的生辰宴為你接風洗塵吧。”
“是!”宋昀山應。
伺候皇帝的太監(jiān)福祿公公看了眼劉成照的臉色,立馬尖著嗓子高喊一聲:“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