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樓的位置果然不錯,往下一看,便能望見川流的人群和遠處別樣的景致。方才圍觀的人都已散去,那被欺負的姑娘也已消失在街尾,希望她以后不再遇到壞人。
“在下千莫勛,敢問姑娘芳名???”坐在對面的世子往前湊了湊,有些嬉皮笑臉地問道。
“小女子姓王,名白石?!蔽页练€(wěn)地回道。待會兒我還要跑路,我會告訴你真名么!
感覺身后的伊心輕輕捅了捅我的后背,我知道她是想讓我直接表明身份,如此世子看在將軍府的面上,也許會放過我,不與我計較。可誰知道他的本性如何,如果我亮了身份,他知道了我的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到時鬧到將軍府里,最后倒霉的還是我。
“王白石?”千莫勛擰緊了眉頭,“姑娘的名字怎么像個男人?這可與姑娘的貌美容顏不相稱啊?!?p> “一生之名,父母所贈,小女子只得安然接受。何況,名字不過一個代號罷了,好壞不必執(zhí)著。”
千莫勛的眼睛亮了亮,“姑娘所言頗有些新奇。不過,名字也罷,代號也罷,還是聞之悅耳者好些。不如我給姑娘贈一芳名,就叫‘夭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藏玻趺礃??”
我在心里翻了一下白眼,你且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假意謝道:“謝世子贈名?!?p> “夭夭,待會兒酒足飯飽之后,我們同游如何?”
他倒張口叫來,好似與我老熟人似的。我無語地笑了笑,沒理會這茬。只見美味佳肴皆端了上來,我口中已是暗流口水。我指了指伊心,對千莫勛說道:“世子,其實這是我妹妹,今日故意打扮成了丫頭跟著我。可否讓她一起就坐,與我們共享美味呢?”
“自然可以?!鼻獎壮砗蟮墓芗沂箓€眼色,那管家便搬過來一把凳子。
伊心開始不敢就坐,我沖她眨巴眨巴眼睛,拉她坐了下來,故意訓斥她道:“世子請吃飯,你我就該感激涕零地接受,豈可忤逆了世子的好意?!?p> “對!盡管吃,不用客氣?!鼻獎字钢鴿M桌子的菜,大方驕傲地說道。
我拿起筷子,塞給伊心一雙,笑瞇瞇地對他說道:“那,小女子就不客氣啦?!?p> 千莫勛笑著點了點頭,然后看我狼吞虎咽起來。他的臉上先是輕輕皺眉,接著褶子加深,而后瞪大了雙眼,最后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等我與伊心填飽了肚子放下碗筷時,千莫勛張著的嘴巴還沒有合上。他怕是嚇到了吧。
我在心中得意地笑著,面上卻已恢復先前的端莊樣子,“謝世子盛情款待,我與妹妹已經(jīng)吃飽了?!蔽页蛑鴿M桌狼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著道,“這......世子還沒有動筷吧?我與妹妹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佳肴,方才真是失禮了?!?p> 千莫勛呆了呆,“想不到夭夭這吃相與我父王倒是相像?!彼龀镀鹱旖切ζ饋恚盁o妨,我還不餓。既然你們已經(jīng)吃飽了,咱們正好去街上逛一逛?!?p> 本以為他瞧見我這副吃相會立即打發(fā)我們離開,沒想到他竟毫不介意。這世子的口味倒是與眾不同。
我們下了樓,到街上閑逛。我看著琳瑯滿目的攤位,心中一喜,對身旁的千莫勛說道:“世子今日如此盛情,小女子也當以禮相贈。只是,我與妹妹出門時有些匆忙,未帶銀子在身上。不知——”
千莫勛二話沒說,從腰間扯下錢袋子放到我手上,“喜歡什么盡管買!”
果然是花錢如流水的主兒!
“世子,這樣不妥吧?”身后的管家有些防備,提醒道。
“有何不妥?我與夭夭一見如故,這點銀鋌算什么!”千莫勛驕橫地訓斥著管家。
我麻利地收好錢袋子,誠懇地道:“世子誤會了,小女子只是暫借,買些小禮物贈送世子。用了多少,明日小女子必將如數(shù)歸還?!?p> “這么說,明日你我還能相見?甚好!不知夭夭打算買什么贈與我?”千莫勛竟有些期待的神色。
“說出來就沒有驚喜的感覺了。”我神秘地說道,“勞煩世子在此稍等片刻,我與妹妹挑選好了,來此與世子匯合。”
“那快去快回,我很期待夭夭會帶來什么意外之物?!?p> 意外之物?確實意外!不好意思了,世子,你等上一年我也不會回來與你匯合了。
我三步一回頭地對千莫勛微笑,讓他不會懷疑我別有心思。我還煞有介事地在攤位上左挑右挑,漸漸地遠離了他。等終于轉(zhuǎn)過街尾,進入另一個胡同,我拉住伊心的手便開始狂奔。跑過了兩條街,我和伊心氣喘吁吁地停下來,面面相對時,都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姐姐,這次你可鬧大了!”伊心半認真半開玩笑地道。
“那又如何?他只知我的名字,王白石。哈哈哈——”我拿出騙來的錢袋子打開一瞧,哇哦,里面不少銀鋌呢,今日算是賺到了!世子,對不住了,要不是你欺負人在先,我可不稀罕你這些錢財。
遇到這一插曲,便也到了回府的時辰。雖然清風說他申時回將軍府,誰知道會不會早一些呢。我可不能錯過,不然我那香囊就無法交到四皇子手上了。
我與伊心邊逛邊往將軍府的方向走,中間我還買了手鐲、彩貝、假面等小玩意,伊心的雙手已是拿不下了。
我還買了一條紅色劍穗,系在我的君意劍上,看起來甚是好看相配。我正舉著劍左看右看,伊心突然緊張地叫了我一聲。我側(cè)頭看她,見她仿佛嚇傻了般,只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我心里不由驚叫一嗓子。那世子千莫勛正站在前方不遠處,手搖著紙扇,目光犀利地盯著我。
“夭夭,怎么買個物什買的不見了人影?”千莫勛慢慢走過來,一副已洞悉一切的模樣。
“我買了許多!”我從伊心手上一把搶過那些小玩意,一股腦扔向步步逼近的千莫勛,“這些都送給你!”說完,拉起伊心就向相反的方向逃。
逃跑的間隙我回頭查看,見千莫勛手一揮,他身后瞬間涌出幾名手下向我們的方向追來,個個還手持武器。
沒辦法,只能拼命跑了!我與伊心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此刻的緊張感猶如逃命,不知倘若被抓住那千莫勛會如何算賬。
但我們終是敵不過訓練有素的王府侍衛(wèi),只一盞茶工夫,我和伊心就被他們兵分兩路圍在了胡同里。
以一敵五?我有這個能耐嗎?雖然底氣不足,但我還是氣盛地拔出了劍,與侍衛(wèi)對峙起來。
眼看時辰快到申時,我也是情急,手上使劍絲毫沒有留情,盡將所學發(fā)揮出來,那幾個侍衛(wèi)倒被我打得節(jié)節(jié)后退。但很明顯,他們只是招架并不與我來真的。不管是不是那千莫勛有所授意,這倒是一個機會。我再接再厲猛攻幾下,逮到個突破口,拉了伊心就往前奔。
我的心臟咚咚跳得厲害,感覺緊張又刺激。還差十幾步我和伊心便能逃出胡同口,卻忽覺身后竄來一股寒風。我回頭,見其中一名侍衛(wèi)正飛身握刀向我和伊心劈來。我迅速一個轉(zhuǎn)身將伊心甩到身后,只來得及反手持劍抵擋那攻勢。但我的力氣還是小了很多,我只覺虎口一麻,手中的君意劍被震落在地,而那刀的來勢不減,一下子便劈中了我的右前臂。
“啊!”我痛呼一聲,見已劃破的衣袖下涌出血來。
“姐姐!”伊心嚇得臉色蒼白,哆哆嗦嗦捧起我的胳膊,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傷口。
我忍著鉆心的疼痛,嘴硬道:“沒事,小傷而已?!?p> 對面的那個侍衛(wèi)似乎也嚇蒙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后面幾個侍衛(wèi)跑過來,見我的傷勢,其中一個像是領(lǐng)頭的,開口訓斥傷了我的侍衛(wèi):“主子吩咐只拿人,不許傷人!你我如何向主子交代?!”
“小的......小的以為她沒這么弱?!蹦鞘绦l(wèi)害怕地說道。
弱?好吧,怪我自己剛才逞能了。我咬咬牙,拾起君意劍,拉了伊心就走?,F(xiàn)在不走更待何時!
“姑娘還不能走!”那領(lǐng)頭的侍衛(wèi)上前兩步,伸手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受了傷居然還想抓我回去?我正要發(fā)作罵人,一個颯爽身影飛身而來,幾腳便將圍著我的那幾名侍衛(wèi)踹開了。
那身影身著官府,落在我跟前,背對著我。這時,鏗鏘有力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天子腳下,豈容爾等放肆!”
女人?聲音是個女人!
“誤會!曲副使,我等是福親王府上的侍衛(wèi)?!鳖I(lǐng)頭的侍衛(wèi)從地上站起,還算客氣地解釋道。
“福親王府的侍衛(wèi)就可以如此放肆嗎?!”那人毫不膽怯地說著,轉(zhuǎn)過身來。
曲覓卉!
她沖我微微點頭,走上前輕輕抬起我受傷的胳膊,查看我的傷勢。片刻,她動作麻利地扯掉我的一截衣袖,從腰間又拿出一個小瓷瓶,開了蓋將里面白色的藥粉撒到我的傷口上。一股灼熱的疼痛感瞬間由胳膊傳到了四肢百骸,我皺起了眉,卻咬緊牙關(guān),沒有叫出來。
“這是治療刀劍傷的藥,我們習武之人時常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今日,倒用在你身上了。”曲覓卉幫著纏住傷口,淡淡地說著。
“多謝曲小姐?!蔽矣芍缘馗兄x道。
“雖然上了藥,但你還是須盡快找大夫瞧一瞧。還有,”曲覓卉將那瓶藥塞到伊心手里,叮囑道,“這是上好之藥,留著給你家小姐用?!?p> 伊心行禮謝過后,眼含淚光地看著我,“姐姐,我們趕緊去看大夫吧。”
看著胳膊處被染紅的一大片血跡,我亦是有些害怕。我還從未受過刀傷,方才見那傷口足足有七八公分長,翻開的皮肉有些觸目驚心,胳膊痛得仿佛失去了知覺。但我仍是強露出笑容,想穩(wěn)住伊心的擔心。
“姐姐,你的臉上都沒了血色,我們趕緊走吧?!币列囊咽锹暅I俱下。
我沖曲覓卉點頭告辭,只是剛走兩步,胡同口沖來兩個人,千莫勛和他的管家。
千莫勛攔在我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總算逮到你了!”他一眼又看見我胳膊處的血跡,瞪了瞪眼睛,“你受傷了?”
“姐姐被世子手下的人所傷,要急著看大夫,麻煩世子讓一讓?!币列牟恢膬簛淼挠職猓驳卣f道。
“我手下之人傷的?”千莫勛似乎有點不相信。
“正是!”曲覓卉站到中間,有些諷刺地說道,“世子隨太后從五臺山靜修回來似乎并未見有所收斂,你手下的人是越發(fā)放肆了,連將——”
我慌忙扯住曲覓卉的袖子,打斷她的話。我沖她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還是不要泄露了我的身份,免得生出其他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