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府宴（一）
有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珠玉環(huán)佩碰撞的金屬聲玲玲作響，這時一個含笑的女聲響起：“諸位請起。”
我隨眾人起身，抬頭看見一位金玉加身的美人已站在花園高臺。這位美人氣質(zhì)端莊高貴，臉上威嚴(yán)的神情令人不自覺地生出畏懼之心。頭上的鏤金吉冠鑲嵌有數(shù)顆寶石，閃耀著富氣；香色吉服上織繡著牡丹錦簇，顯示著尊貴地位。
“晚宴即可開始，眾位隨我一起入席吧。”惐親王妃淡笑著，以一種俯視一切的姿態(tài)。
眾女眷跟在惐親王妃后，刻意保持著距離。我聽見前面有女眷小聲地說著什么，我緊跟兩步，豎起耳朵偷聽。
“她也就在我們面前逞逞威風(fēng)，卻拿惐親王一點辦法也沒有?！?p> “嘻嘻嘻......就是?！?p> ......
這是在嘲笑惐親王妃吧，不知道她跟二皇子之間有什么笑柄落在了這些人的眼里。但在人家的地盤還這么不知輕重的瞎議論，不怕有人聽見嗎？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果不其然，那兩個女眷前面的婦人回頭瞪了她們一眼，小聲地訓(xùn)斥道。
那兩個女眷趕緊閉了嘴，緊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我稍稍慢下了腳步，留在隊伍最后不緊不慢地跟著。我本也想悄悄問問身旁的伊心，可知道這惐親王兩口子有什么八卦，但還是忍住了，當(dāng)下需要謹(jǐn)言慎行。
等到了一處院門前，女眷隊伍都停了下來。我好奇地往前張望，院門上懸著匾額，上書——玉舞殿，里面把酒言歡的談笑聲隱約傳了出來。
我想應(yīng)該是到了宴席的場地了，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人物。扭頭看身旁的伊心，她也正有些興奮地往里張望，許是也從未參加過如此盛宴吧。
“三小姐，你怎么落在后面了！快去跟在大夫人身邊，待會兒就要向親王行禮了！”大夫人身邊的柳媽媽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旁，有些生氣地對我說道。
我哪知道你們這里什么程序，不過也只能乖順地跟上柳媽媽的腳步，走到了大夫人身后站定。大夫人回頭瞥我一眼，眼神里有種不耐煩，似乎想開口訓(xùn)斥我，但看了看四周有別家女眷，便把話壓了下去。
這時，門里有小廝揚(yáng)聲喊道：“洛離將軍家眷行禮！”
聽到喊聲，大夫人迅速地調(diào)整了一下臉部肌肉，提起裙擺邁進(jìn)了玉舞殿。碧卿、碧荷、碧柔跟在其后，我隨在最后踏了進(jìn)去。
一踏進(jìn)門檻，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殿內(nèi)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四周看得真切分明。坐于正北之位的便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二皇子，晉封的惐親王！他正意氣風(fēng)發(fā)地俯視底下的一切。
惐親王左手位還有一把空著的座椅，我早發(fā)現(xiàn)惐親王妃已在下位入座，不知道這把座椅是為誰而留。
殿內(nèi)兩側(cè)已坐滿了王公大臣，我還來不及再細(xì)細(xì)看來，大夫人等人已開始跪拜行禮了，我也只好跟著低頭下跪。只聽大夫人揚(yáng)聲說道：“臣婦拜見惐親王、恒親王，拜見各位皇子。恭祝惐親王、恒親王晉封之喜！”
恒親王？是三皇子嗎？我記得那個二皇子說過有三個人晉封親王，另一個呢？
“哈哈，洛夫人請起?！庇质嵌首渔倚Φ穆曇?，語氣雖有些玩世不恭，但氣勢還是皇族的氣勢。
“謝惐親王！”大夫人由柳媽媽攙扶起身，我也由伊心輕輕扶起。
“洛夫人及家眷入席！”旁邊的小廝見我們起身，朗聲喊道。
見大夫人走向右邊一側(cè)，我抬眼望去，我那位父親大人和大哥洛清云早已在那兒坐定。大哥瞧見了我，給我一個淡淡的笑。
大夫人率我們在父親大人身后的席位入座，我選了個靠后的位置，心想接下來我只管見識下這王室的宴席，再好好犒勞自己的肚子即可。
之后，進(jìn)入玉舞殿的便是先前見到的那位趙夫人。趙夫人身旁只有兩個丫鬟跟隨，但喜慶卻充斥滿臉，跪拜行禮時聲音也是高了幾分：“臣婦拜見惐親王、恒親王，拜見各位皇子。恭祝親王皇子福壽綿綿，事事如意。”
“好！好個事事如意！哈哈——趙夫人請入席?！倍首涌此坪苁菨M意趙夫人的祝賀，直接請她入席了。
趙夫人叩謝后坐到了殿內(nèi)左側(cè)一位大臣的身后，肯定是趙大人無疑了。趙大人正滿面春風(fēng)，向趙夫人頻頻點頭送去贊許。
接下來，一波波的家眷進(jìn)殿行禮叩拜。各府家的千金似乎都隨了來，各個在打扮上都著實下了一番功夫，看上去都是那么貌美如花，不同凡響。
我有些無聊，飯菜什么時候上來，我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桌上擺著幾盤水果，只好先拿來充充饑了。
我掰著橘子瓣兒，小心翼翼地吃著，怕幅度太大，臉上的面紗被扯掉。
殿內(nèi)又進(jìn)來一波家眷，是先前那個叫“詩穎”的女孩，我便留神看著。透過殿內(nèi)女眷們之間的空隙，對面一個人的面容恰巧落入我的眼底。還是如初見時那般清冷，與這里熱鬧的氛圍有點格格不入。旁邊的人向他敬酒，他只是拿起玉制酒樽淺啄一口，全然不顧對方仰頭一飲而盡的慷慨敬意。
這個四皇子的脾氣肯定很臭！我還是下如此結(jié)論。不知道清風(fēng)小弟是如何被收買了人心，竟然如此袒護(hù)他。罷了，他只要不記恨我那一腳找我麻煩就行。
繁瑣的行禮環(huán)節(jié)終于結(jié)束，二皇子站起身，舉起金樽，高聲說道：“多謝諸位光臨弊府，借著今日之喜事，本王在此敬大家一杯，多謝諸位為我大武朝社稷鞠躬盡瘁。來，干！愿我朝千秋萬代，國泰民安！”
“愿我朝千秋萬代！國泰民安！”眾人皆起身，端著酒杯高呼，隨二皇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也沒含糊，在面紗遮掩下實實在在喝了一杯。我并不是感染他們的激揚(yáng)情緒，只是單純的想借機(jī)嘗嘗這酒味。以前參加好朋友的生日聚會，會小酌幾杯。有時碰到發(fā)獎金這樣的高興事兒，也會和要好的同事們聚餐喝上幾口。酒大傷身，小酌怡情嘛。
眾人剛落座，二皇子便拍了兩下手掌，殿外進(jìn)來一行妖嬈多姿的美女舞者，角落的樂師們隨即演奏起輕曼曼的舞曲，下人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地開始上菜了。
我現(xiàn)在的重點是“斯文”地填飽自己的肚子，當(dāng)然對這府宴的一切也細(xì)致地觀察了一番。
環(huán)顧一下殿內(nèi)，男人之間更多的是推杯換盞，聯(lián)絡(luò)官場友誼；而女人之間看似是在你儂我儂地耳鬢廝磨，但總覺得融洽的表面下是涌動的暗流。單看那些個打扮得別出心裁的千金小姐們，就覺得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慶祝府宴。果然，好戲，要開演了。
一曲袖舞剛結(jié)束，那位趙夫人便站起身，喜氣洋洋地說道：“惐親王，臣婦有一提議，不知親王可愿一聽？”
“哦？趙夫人有何高見？”二皇子饒有興致地問道。
“臣婦不敢當(dāng)。”趙夫人滿臉堆笑地稍稍欠身后，便開始侃侃而談，“今日各府千金來者眾多，且都是身懷絕藝而不外露。臣婦斗膽，愿請各位千金佳麗獻(xiàn)上絕藝為親王和皇子們助興！”
若說趙夫人只是單純地有這個提議，連我這個現(xiàn)代人都持否定意見。如今此地聚集王公貴子，各府千金借此機(jī)會一展技藝能耐，從而博得青睞，是再正常不過的思維理解了。只是如此積極的趙夫人不為己利，倒成了引薦眾人的貴人了?；蛟S她真是想落個老好人的名聲，借此收買人心罷了。
“不錯！”二皇子拍腿稱好，轉(zhuǎn)頭問坐在右側(cè)首位的三皇子，“三弟，你覺得如何？”
我跟隨眾人眼光，也望過去。因為位置的關(guān)系，我只能看到三皇子的后側(cè)背影，溫潤如玉的聲音此時響起：“奕弟自然榮幸之至，只是還要看各位千金是否愿意為我等一展風(fēng)采。”
奕弟？奕！三皇子的名字里有個“奕”字。“赫奕章灼，若日明之麗天也?！辈恢L輩給他取名的時候是不是取自此句，映射光明之意。
“此提議甚好！”對面一個公子哥站起身，端著酒杯興沖沖地說道，“二哥、三哥，我們今日便是沾了你們的光，五弟先干為敬！”說完豪爽地一仰頭，喝干了杯中酒。隨后拿手干脆地一抹嘴，瀟灑地落座。
可想，這位公子哥就是五皇子了，年紀(jì)跟洛清風(fēng)差不多大。隨著他落座的身形我低眉一看，上手挨著坐的不就是那個四皇子嗎！他正握著酒杯抵在唇邊，嘴角沒在酒杯的陰影里，看不清喝是沒喝。他的周身此時正籠罩著更冷的光暈，似乎別人近不了他的身，他也不屑透出那光暈。我打了個寒顫，仿佛隔著這么遠(yuǎn)我都感受到了那股冷意，不知道成天跟著他的洛清風(fēng)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心里剛盛贊了一下我那小弟的耐力，抬眼便瞧見四皇子身后矗立的洛清風(fēng)。他正笑瞇瞇地看著我，輕輕抬起手臂沖我做了個握拳的手勢。我回他一笑，一想我?guī)е婕?，他也瞧不見，便打算不再理會他，不如觀察觀察其他人。他卻不斷給我使眼色，并頻頻做出握拳的手勢。終于，在他第五次握拳的時候，我理解了他的意思——“加油！”
洛清風(fēng)這小子該不會是鼓勵我也獻(xiàn)個絕藝什么的，以便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吧。我轉(zhuǎn)了頭，不再搭理他。我可不想露這個臉，也沒有資本露臉。我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稀松的現(xiàn)代人，拿什么跟這些個大家閨秀比。如果跟她們比誰玩手機(jī)玩得最溜，我肯定拿第一。
但碧荷和碧柔怕是與我的心思不同，我悄悄望了望坐在前面的兩人，歡喜的神采蕩漾在眉間眼梢，渾身正散發(fā)著自信的光芒。怪不得碧荷央求著非要來這一趟，大好的露臉機(jī)會，她們怎會錯過。洛碧卿倒還是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神態(tài)，安靜地望著某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