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辭月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再度蹲下身子,一把掀開了地上死人的衣服,毫不避諱地上下掃視著這位傳說中吏部尚書家二公子,終于看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尚書二公子章澤安腰上有一塊烏青的云狀胎記,這種事情當(dāng)然是瞞不過六道府的情報——她再度將目光轉(zhuǎn)向樓下試圖上樓卻被北疆人攔住的男子。
如果死的真的是尚書公子章澤安,那樓下這個看起來長得一模一樣的……到底是誰。
如果不是殷辭月堅定地相信這世界上絕對沒有鬼神一說,她怕是真的以為樓下的人得是章澤安回魂——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就只有易容這一種可能性了。
有人易容成了章澤安。
蘇苒眼里的驚悚沒有消散,她看向殷辭月——在場唯一一位似乎還有些可信度的人,下意識想詢問起她的看法來。
殷辭月?lián)u了搖頭。
她嚴肅了面容,走下樓一把扣住了“章澤安”的手腕。
“你是何人?”
那人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明晃晃透著煩躁兩字,他試圖大力甩開殷辭月控制住自己的動作,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甩不開這個看起來不算特別高大的女子,他臉色的就變得更加難看起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氣急敗壞的味道。
“我都說了我是吏部尚書的二公子章澤安!你若是在這樣欺辱我,我便告訴我爹爹,管你是誰家的小姐都得遭殃!”
他的眼神瞥向樓上,說話的語氣溢滿了色厲內(nèi)荏的味道。
“章澤安?據(jù)我們所知,章二公子可一直都在樓上的客房中休息,你怎么是從客棧外頭進來的?這客棧的門昨晚就已經(jīng)關(guān)了吧?”殷辭月嗤笑一聲,她并不在意“章澤安”的威脅,對于六道府的人來說,除了皇帝,沒有什么威脅真的能威脅到他們,自然可以近乎無所顧忌地辦案。
“章澤安”冷哼了一聲。
“我自然是趁著你們都還沒醒的功夫去外頭看看風(fēng)景了,你們不知道,不代表我不能這么做吧?,能進來當(dāng)然是以為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把門開開了,多簡單的道理,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有什么好懷疑的。”
好荒謬的謊言......
蘇苒嘴角抽了抽。
他甚至不愿意編一個看起來更加像樣子的借口嗎?
“既然如此,請章公子解釋一下你房間的這具尸體究竟是誰吧?”殷辭月突然歇了氣焰,她話鋒一轉(zhuǎn),不再咄咄逼人,只是向樓上做出請的樣子來,示意“章澤安”隨自己上樓——她突然平和的態(tài)度反倒是讓男人愣了一愣,最后有些尷尬地跟上了殷辭月的腳步,開始向樓上走去。
客棧里詭異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就導(dǎo)致兩個人上樓的腳步聲異常地清楚,步履的鞋底砸在有些老舊的樓梯上,發(fā)出碰撞的輕微聲音和樓梯自己的吱嘎作響,襯得這份沉默愈發(fā)詭異。
“章澤安”和章澤安就是在這種非常詭異的狀態(tài)下見的面。
“章澤安”沒有尖叫,他冷靜地看著房間里的尸體,甚至是揚起了一抹笑容,轉(zhuǎn)頭看向身后一直跟著的殷辭月,挑了挑眉,一幅勢在必得的樣子,“我記得本朝法律可是說是,若是遇到賊人襲擊,反擊造成人員傷亡,可以算作自衛(wèi),不作懲罰——這小兒半夜入我房中,竟是要拿刀斬我,說自己才是真正的章家二少爺,何其荒謬。”
“章澤安”冷笑了一聲。
“我在章家生活二十?dāng)?shù)載,怎么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毛頭小賊都能謊稱自己才是我了,長得還真和本公子有幾分的相似之處,這樣的騙子,死不足惜!”
男子笑得囂張,確實有幾分昨日初見的模樣。
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聽到的消息,蘇苒的直覺就告訴自己這個事情應(yīng)該是沒有這么簡單。
她往前一步,想要開口質(zhì)問:
“既然如此,章公子不如......”
話說到一半,殷辭月從身后拽了拽蘇苒的衣裳,使了個眼神,蘇苒竟是看懂了這位金令衛(wèi)大人的意思——這是叫她閉嘴呢。
蘇苒眼角抽了抽,但還是老老實實閉了嘴。
要是說做生意,一百個殷辭月都趕不上一個蘇苒,可要是論破案,蘇苒覺得一百個自己應(yīng)該也同樣比不上殷辭月,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蘇苒老老實實站回了殷辭月身后,看這位大人發(fā)揮自己的才能。
“不如先和我們一起把這尸體搬回京城里,總不能讓大家一眾人都陪著這個尸體在這耗時間吧——你是說嗎章公子?回了京城,你的身份也就自然而然可以請章疏大人為本官證明了。”殷辭月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蘇苒沒有說出口地質(zhì)問,改成了一句詢問的話語。
章澤安自然也無不應(yīng)。
他哼了一聲,并不看自己房里的尸體,直接裝模做樣地搖著扇子出了門,惹來那個北疆人的白眼。
可是剛坐上馬車,殷辭月就一把掀開了他的簾子,直接將尸體塞進了轎廂里。
章澤安懵逼了:“?”
殷辭月?lián)P起一臉極其欠揍的表情來,拋了拋手里的金令衛(wèi)牌子:“怎么說也是自稱是你的尸體是吧?那你章家的馬車也借這個人坐坐,你兩好好交流感情?!?p> 和誰?
和這個尸體交流感情?
章澤安一時間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瘋了還是眼前的這位大人瘋了,但還沒來得及阻止這位的騷操作,殷辭月果斷離開了馬車,留下章澤安和趴在馬車里的臟污尸體面面相覷,不多時,章澤安無奈捂住了自己的臉,卻突然安靜下來,悠長的目光看著尸體,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么。
另一邊,殷辭月直接擠上了蘇苒的馬車,她挑眉看著華麗的馬車,毫不客氣地靠在了榻上。
“蘇大小姐不愧是蘇皇商的繼承人,瞧瞧這馬車,這裝飾。”
“殷大人是來和我說這個的?”
回到熟悉的地方,蘇苒已經(jīng)收斂了心神,她壓下心里莫名的不安,又變回平日里那副冷靜的模樣,手里擺弄著香爐,聽到殷辭月的聲音也不抬頭,只是問道。
殷辭月無趣地聳肩。
“你剛剛是不是想讓章澤安自證?”
蘇苒用沉默證實了殷辭月的想法,她抬眸撩開簾子,確認了沒有趕馬車的侍衛(wèi)外的外人,才湊上蘇苒的耳畔,幾乎是用呢喃般的音量開口:“那確實是我們昨晚看到的章公子,一些小動作習(xí)慣一模一樣,所以我后來才沒有繼續(xù)發(fā)難,但絕對不是真正的章公子。”
殷辭月溫?zé)岬臍庀⒋蛟谔K苒的耳畔,她有些不適應(yīng)地搖了搖頭。
“為何?”
“他的臉太僵硬了,看起來他似乎想要做出一些幅度很大的表情,不過依舊無法完全抵消這份僵硬,據(jù)我所知,章澤安這個人可沒有什么面癱之類的疾病,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他易容了。
易容成章澤安。
蘇苒斂下眸子,然后,謊稱自己被假章澤安襲擊,卻實際上穩(wěn)固了自己的身份,還順利成章殺死了真正的章澤安,成了“真貨”。
貍貓......換太子。
可是為了什么?
大概是多說容易被聽,殷辭月和蘇苒都沒有再說這個話題,默契地聊起了京城的趣事,朝著京城里駛?cè)チ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