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是當年的狀元郎,我是郡主。
我與他成婚十數(shù)載,膝下僅育有一女。
但夫君卻在女兒與太子成婚當晚。
將女兒藏了起來,讓白月光的女兒頂替。
他說,這是他欠白月光的。
后來,我不顧夫君和白月光的苦苦哀求。
親手斬斷了他們的錦繡半生。
1
雕梁畫棟上掛著層層疊疊的紅綢,鑼鼓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今天是我女兒江淑月嫁與太子的大喜之日。
我在后院中,忙得不亦樂乎。
女兒一向都是我的心頭肉。
從小就對太子傾慕有加。
這次通過了層層選拔,成為太子妃。
我在其中也操心了不少,今日一定要面面俱到,不落錯處。
天色漸晚,燈火如晝。
隨著紅娘的傳唱之聲響起,新娘上轎的時刻到了。
我忙走到女兒的閨房中,正想再囑咐她幾句。
就看到她已經(jīng)端端正正地站了起來。
幾個紅娘環(huán)繞在她身邊,攙扶著她往門外走來。
我忽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我的女兒我最熟悉不過。
她的身高樣貌、一舉一動。
更何況成為太子妃之前,宮中嬤嬤特地來教過規(guī)矩。
淑月早就練得體態(tài)輕盈端莊,步態(tài)優(yōu)雅和緩了。
可眼前的新娘子即使被重重疊疊的紅袍覆蓋著,也能看得出身段僵硬,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且她的身高似乎比淑月高了一寸。
我心中大感不妙,上前一步要掀開蓋頭。
新娘子身旁圍繞著的紅娘見我如此舉動,竟然和早就商量好的一般,齊齊擋在我面前。
一個有些面熟的老紅娘說:“郡主,新娘子上轎的吉時到了,耽誤不得啊。”
我眼神一橫:“我在女兒出嫁前想再囑咐幾句,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其他紅娘紛紛勸解道:“夫人,新娘子的蓋頭再扯開就不吉利了啊?!?p> “是啊是啊。”
我緊緊盯著一直一言不發(fā),呆立原地的新娘。
心中越發(fā)篤定,這不是我的女兒。
那我的淑月去哪兒了?
“夫人,你在鬧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了夫君江淮源的聲音。
我回過頭去,只見江淮源急急趕來,臉上帶著責怪與不耐。
“上轎的吉時已到,全府上下和宮內(nèi)宮外都在等著,你在胡鬧什么?”
江淮源當年中了狀元,本來是要外派到偏遠地方做幾年官,看能力如何,再重新安排官職的。
但是在一次賞花宴上,我看中他的才情和相貌,便回家央求父王將我嫁與他。
江淮源并未推脫,一口應(yīng)下了,還說對我也是一見鐘情。
也就是這樣,他并未被外派做地方官。
而是在我父王的幫助下,一直在繁華的京城做著京官,步步高升。
正因如此,江淮源這十多年來,對我一直是溫聲細語、尊敬有加。
可是今天他卻十分反常。
不僅對我厲聲呵斥。
平日里女兒的閨中之事皆是由我安排,他此時此刻出現(xiàn),還顯得十分怪異。
“江淮源,婚嫁之事乃人生大事,馬虎不得。
出嫁前,我作為母親,自然是要與淑月說些貼心話的,費不了多長時間。
你急吼吼地來,是要做什么?”
見我面色不虞,江淮源軟了態(tài)度道:“時雨,上轎吉時已到。
你有什么話,不如等淑月回門那天再說,可好?”
我冷笑一聲:“淑月回門那天?回門的會是淑月嗎?”
2
江淮源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又馬上佯裝憤怒掩蓋了過去:“時雨,淑月大喜之日,你怎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我轉(zhuǎn)頭眼神凌厲地掃過還環(huán)繞在新娘子身側(cè)的紅娘們。
她們一接觸到我的目光,便有些心虛慌亂地低下了頭。
我厲聲呵斥:“讓開!掀起蓋頭!”
江淮源走到我面前,微微擋住了我的視線:“時雨,你不要鬧了。
快些讓淑月上轎,莫要讓大家看了笑話?!?p> 我心中已然篤定,我的心頭肉淑月,被人調(diào)包了。
而我的夫君江淮源,極有可能知道內(nèi)幕。
于是我喝令門外的心腹丫鬟仆婦們進門來:“把紅娘們都拉出去拷問。
掀起新娘的蓋頭?!?p> 隨著門外的人魚貫而入,紅娘們紛紛被拉了出去,庭院中一時響徹棍擊和哀嚎之聲。
新娘子的蓋頭被掀開,露出了一張陌生的臉。
少女面上帶著慌亂,眼神最后落在江淮源身上,像是求助一般。
江淮源神情中的惶然和憤怒已經(jīng)掩蓋不住了:“時雨,你非要鬧得這么難看是嗎?好好好,我告訴你真相!”
他皺緊眉頭,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其實淑月是和人私奔了。
為了咱們府不受天子之怒,也為了咱們家丑不外揚。
也幸好太子與咱們女兒沒見過幾面。
我這才找了個樣貌、身形相當?shù)呐ⅲ嬖蹅兪缭录捱^去。
如若討了太子歡心,日后無論淑月還回不回來,咱們都可以安穩(wěn)度日了。
我怕你憂心,想事情結(jié)束后再告訴你的。”
我仔細打量著少女,她的確與淑月年歲相當。
正是十六歲的美好年華,因為身形和妝容的修飾,的確與淑月有四五分相像。
但是,我對江淮源的話卻充滿了深深的懷疑。
我膝下只淑月一個女兒。
從淑月小的時候,我就把所有的關(guān)注和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我從不苛責她,與她相處亦母亦友。
淑月未及笈時就對太子一見鐘情了。
但太子心系家國,經(jīng)常出征,忙于國事。
新年之時才宣布選娶太子妃。
淑月聞聽消息后十分開心,曾和我說:“母親,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我的求告?
我終于有機會嫁給我自小愛慕的少年郎了!”
但此刻,夫君江淮源卻說我的女兒淑月與人私奔了。
這絕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把淑月藏起來了。
“江淮源,你如此安排,是欺君之罪,是會被抄家流放的。
你不要把我拉下水。
淑月到底在哪里?你快從實招來,不然我寧愿與你拼個魚死網(wǎng)破!”
江淮源徹底急了:“你問我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綁架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然后讓別人家的女兒去當太子妃嗎?
我沒有騙你,淑月確實是與人私奔了。
她還在我書房中留了一封書信?!?p> 說著,江淮源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我。
我展開一看,信中寫道:“父親母親:恕女兒不孝,與心愛之人天涯相伴是淑月平生夙愿。
往后不能承歡膝下,再叩首,勿念?!?p> 簡簡單單幾句話,我卻看得心下寒涼,拿著信紙的手不住顫抖。
江淮源正要把信紙從我手中抽走:“時雨,別太難過了。先讓新娘子上轎,其他的事以后再說…”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住了:“且慢!”
3
我冷冷地盯著江淮源:“你往日若是對女兒的事上心半點,就不會看不出,這不是淑月的親筆信?!?p> 江淮源的瞳孔猛縮。
半晌,他開口緩緩道:“這…筆跡都一樣,時雨,你該不會是急壞了,看花眼了吧?”
我指著信紙上的“淑”字道:“淑月的名字,她已寫了千百遍,水字旁的連接和勾筆,是旁人不可能仿寫得出來的。”
江淮源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那…那淑月她去哪兒了?”
我冷笑:“既然沒有人愿意承認把淑月藏起來了。
那就讓新娘稱病,延遲婚禮吧?!?p> 聞言,江淮源急道:“那怎么能行?皇家之事,吉日已定,怎可更改?”
“太子妃重病。
婚禮只是延遲,又不是取消。
太子寬厚仁慈,我再請我父王從中斡旋,皇上皇后定會體諒的?!?p> 說完,我不再理會江淮源,徑直走出房門。
在吩咐對紅娘們嚴加看管和拷問后,我急忙找到父王道明了事情經(jīng)過。
父王聽后沉吟道:“此事萬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不然淑月的名節(jié)將毀于一旦,皇家不會接受這樣一個太子妃。
江淮源怕是也參與了此事,那假新娘不知與他有何淵源。
父王撥些人手與你,你仔細去查查。”
我拜謝父親。
太子聽到太子妃突發(fā)急癥,想來探望。
我急忙勸阻:“太子殿下事務(wù)繁忙,身體要緊。
小女急癥來勢洶洶,病氣若是沖撞了太子的萬金之軀可怎好?”
太子思量了半晌,最終同意離去了,但還是吩咐了不少太醫(yī)前來以供差使。
但我豈敢用太醫(yī),只能是盼望著盡快找到我的淑月,也能讓她少吃些苦頭。
那日我發(fā)現(xiàn)假新娘之后,就派人暗暗跟蹤了江淮源和他的貼身奴婢,還把假新娘也嚴密地看管了起來。
但江淮源和他身邊的人卻十分謹慎,連日來都是按部就班,沒露出什么蛛絲馬跡。
這幾日,紅娘們經(jīng)過嚴酷的拷打,有幾個受不住的,吐露了一點消息。
說是進府前,有人給了自己家中一筆銀子,讓她們護新娘順利登轎。
她們當時一聽,也只以為是尋常的護送,便答應(yīng)了下來。
至于是什么人指派她們的,她們一概不知。
婚禮前一晚,她們就被接到新娘的閨房中等著了。
我氣得火冒三丈,這一定是江淮源干的好事。
準備得如此齊全,又打定主意瞞著我,那肯定是故意為之的。
新娘子被我的人看管期間,也曾有幾次遇到深夜來擄人的戲碼。
甚至江淮源也不藏了,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說是自己在民間物色的農(nóng)家女,懇求我放了無辜的假新娘。
問他假新娘姓甚名誰,家住在哪,江淮源又開始支支吾吾。
我嗤之以鼻,心中對江淮源的話半分也不信。
對假新娘,我毫不留情。
在一番拷打后,嬌弱的她瀕臨崩潰了。
此刻的她狼狽不堪,絲絲縷縷的黑發(fā)被汗水和淚水黏在臉頰和額頭上,渾身沾滿血漬和汗水。
顯得無比狼狽。
她啞著嗓音哭道:“我叫林有晴,我娘叫窈娘。
我娘和離回京后,有一天江大人上門拜訪,說他是我干爹。
還說要把我嫁給太子。
我不想這樣的,我是被逼的。
其他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p> 說到這,她有些心虛地看我。
“李時雨!你怎么能這么殘忍?”忽然,我身后傳來江淮源的一聲怒斥。
4
江淮源不知何時收到報信,急急趕來阻止我拷問。
他面帶心疼地解開林有晴雙手的束縛,看向我的神情十分怨懟:“有晴只是個孩子。
她年紀和淑月一樣。你面對和自己女兒年紀一樣的孩子,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我譏諷道:“那你挺會心疼她們母女倆啊。
前幾日還說是不相熟的人。
現(xiàn)在就成了她娘剛和離回京,你就把太子妃之位給自己的干女兒雙手奉上了?!?p> 江淮源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李時雨,就是因為你如此多疑,又愛咄咄逼人,我才隱瞞的。
說不定淑月就是因為你這個性子才和人私奔的。
你就不能寬宏大量一些…”
江淮源話還沒說完,我就一巴掌抽在了他臉上:“你這個畜生!
發(fā)現(xiàn)女兒出走留信,第一時間不是與我這個做母親的商量。
而是隱瞞下去,讓你的干女兒替嫁。
你不配為人父親!”
江淮源捂住自己的臉,眼眸中閃過一絲惡毒,但很快被壓抑下去:“我可是有官職在身,你竟敢打我?”
我怒道:“打你又如何?我還要將更重要的人請來,細細追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江淮源猛地站起,死死盯著我。
我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大人,夫人。小的把人帶過來了?!?p> 奴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聲音打破了我和江淮源之間的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