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桉上雀
雪紛紛揚揚的下著,鑲在了琉璃瓦上,裝點了朱墻。
斯雀將小身子探出窗外,伸手接住了一片晶瑩,看它在手中融化,微微的涼意讓她驚喜不已。
她獻寶似的將手遞給嬤嬤:“嬤嬤快看,是雪!”
裴嬤嬤眼疾手快地將小祖宗扒拉下了窗臺,嗔怪道:“木木怎么答應(yīng)嬤嬤的?”
“只看不碰,不可受涼,藥藥很苦,沒有蜜餞?!?p> 斯雀言簡意賅地把嬤嬤長達半個時辰的訓(xùn)話給壓縮了一下,然后搖頭晃腦地念了出來。
裴嬤嬤被噎了一下,嘴巴開開合合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聰明蛋兒這時又來支招了:“那我不貪玩兒了,嬤嬤你給我拿芡實糕好不好?”
一盤糕點換小祖宗聽話好像還挺劃算的。
裴嬤嬤張口剛欲喊宮人,聰明蛋兒又黏黏糊糊地纏了過來:“我要嬤嬤親手做的糕糕,嬤嬤做的我最喜歡了!”
小奶音甜甜的叫著嬤嬤,不時拉著衣袖輕輕晃,這誰頂?shù)米“。?p> 裴嬤嬤選擇繳械投降:“好,嬤嬤給你做,木木一個人待在房間里乖乖的,宮人都在外面有需要就吩咐一聲不許自己動手,聽見沒?”
“嗯嗯,聽見了!”斯雀將人推出門,小手一揮:“路上雪大嬤嬤慢點走!”
被推出門的裴嬤嬤: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看著乖乖揮手的小人兒,裴嬤嬤壓下了心底浮現(xiàn)的疑惑,想著快些回來也出不了什么事兒。
斯雀扒著門縫,見人走遠了興奮地揮了個空氣拳。
去玩雪!
不甚熟練地系上披風(fēng),又揣上了藏了糖果的暖手筒。
想了想,斯雀留了張字條,免得裴嬤嬤回來找不到人著急。
……
破敗的宮殿旁。
三四個身著富貴的小少年正在圍著一個人嬉鬧取笑。
不時踹上兩腳。
人影重重,被圍住的人看身形約摸十歲左右,一身洗的泛白的衣衫裹住單薄的軀體,和周遭的公子哥是天壤之別。
“靳桉!你個下賤胚子!”
“才一會兒沒看住你就想著去告小爺我的狀,父皇日理萬機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去礙父皇的眼?”
“今日小爺就替父皇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
為首的少年面容算得上清秀,可偏偏口中吐出的污言穢語讓其顯得有些面目猙獰。
靳桉無力地躺在地上,被欺負的時間太長,身下的雪已經(jīng)被捂化了,夾雜著泥土的雪水早已浸透衣衫,寒意刺骨。
皇子和皇子終究是不一樣的。
靳桉眸色黑沉,伸手護住頭和腹部緊咬下唇,極力忍耐。
不能還手,現(xiàn)在的境況已經(jīng)足夠糟糕了,不可以節(jié)外生枝。
他在黑暗中一遍遍地對著自己強調(diào)。
“你們在欺負朋友嗎?”
一道糯糯的小奶音突然響起,帶著些許憤怒和不解?
“誰這么不長眼,擾了本皇子的雅興?”為首少年不耐煩地轉(zhuǎn)身,待看清人時愣了一下。
“斯雀?”
“你認識我?”
少年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態(tài)地上前兩步:“我乃是二皇子靳莽,你還不上前見禮?”
斯雀歪了歪頭,只覺得眼前這人有些像嬤嬤故事里兇神惡煞的攔路壞蛋,在阻止她去解救美麗的公主。
直覺找到問題關(guān)鍵的小聰明蛋兒冷哼一聲,小跑幾步用頭錘直接將圍著“公主”的壞人給撞開。
靳莽被撞得一個趔趄。
見人就要發(fā)作,旁邊的狗腿子忙上前扯了扯二皇子的衣角,靳莽這才反應(yīng)過來可這小鬼的爹是鎮(zhèn)國大將軍,現(xiàn)在在外征戰(zhàn),父皇下了令他在宮中暫住時一切待遇位比皇子。
還真沒法兒找她麻煩。
可幾個小弟都在邊上看著,堂堂皇子要是漏了怯還怎么立威?
還是離這小鬼頭遠一些為好。
思緒轉(zhuǎn)過幾道彎,現(xiàn)實不過一霎,靳莽招呼著小弟就走,還不忘大聲嚷嚷:“你既為這賤種出頭,想必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以后也不必和我們一處了。”
強行挽回了搖搖欲墜的威嚴。
斯雀呢?
斯雀根本沒聽見,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公主”吸引了。
蒼白的臉上覆著散亂的黑發(fā),眉眼精致,像是枝頭墜落的白梅,孤傲又惹人憐惜。
才五歲的斯雀還不懂什么叫“美色惑人”卻已經(jīng)知道直勾勾地盯著美人看了。
靳桉側(cè)耳聽著二人的對話,始終不曾抬頭。
靳莽走了……
似乎是那位后來的小少爺幫了他?
所以呢?所以小少爺會因為這所謂的“救命之恩”而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呢?
靳桉冷笑著等待最終結(jié)局的判定,卻只等來了某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和頭頂溫?zé)岬暮粑?p> 他沉思片刻,終究是抵擋不住那愈加熾熱的眼神,微微抬頭。
小少爺約摸五六歲的樣子,一雙大大的杏眼里透著孩子特有的純凈,一對小酒窩點綴在肉嘟嘟的臉頰上,可愛得像是神明座下的小仙童。
靳桉一時晃了眼,內(nèi)心有些動搖,這般玉雪可愛的人真的會欺辱他嗎?
斯雀見“公主”抬起了頭,更開心了,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小心翼翼地打招呼:“你好吖,請問你是嬤嬤故事里的公主嗎?”
“……嗯?”
靳桉微微直起身,不著痕跡地向下瞥了一眼,猶豫良久才發(fā)出一聲代表疑惑的音節(jié)。
少年人的嗓音聲質(zhì)清冽,還帶著些許的沙啞,上揚的尾音帶著一些似是而非的繾綣。
斯雀撓了撓有些酥麻的耳朵尖,體貼的將人從地上扶起來,順帶給人拍了拍身上的殘雪,但說出的話就不那么體貼了:
“我知道你是個小哥哥,可是你好像嬤嬤給我講的故事里公主,都是漂漂亮亮的,而且你也像公主會遇到很多麻煩需要像我一樣聰慧又勇敢的人來幫助公主度過難關(guān)。”
斯雀扭捏地用右腳蹭了蹭地,眼角余光里滿是靳桉那張漂亮的臉蛋卻不敢正眼直視:“而且……而且公主會對幫助她的人以身相許。”
“我、我不嫌棄你是個男孩子,咱倆各論各的,我拿你當公主,你拿我當救命恩人就好。”
靳桉:……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是自己吃虧的樣子。
靳桉硬生生壓抑住額角直跳的青筋,只當是童言無忌。
斯雀笑瞇瞇地把手往暖手筒里塞了塞,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拉住靳桉的衣角扯了扯,“公主哥哥,你蹲下來些?!?p> 一瞬間的警覺漫上心頭,靳桉微垂的眸子幽幽地泛著波光,他扯了扯嘴角,近乎惡意地猜想——
所以嬌貴的小少爺是準備因他剛剛不認同這個稱呼而狠狠地扇他幾個巴掌嗎?
想起那雙干凈的眸子,他又有一些猶豫。
他、他會那么做嗎?
靳桉試探性地微微壓低了身子,“怎么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