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下了幾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后山的一些樹下已經(jīng)冒出成團(tuán)的蘑菇。李清月提著籃子踩著日子上山，準(zhǔn)備換換口味。
李清月爬上山才發(fā)現(xiàn)有人先到了：“那個……顧予山早上好?！?p> 他捏著手上的蘑菇：“早，早上好?！北緛硗Υ笠粋€蘑菇愣是被捏成一團(tuán)。聽見他的回答，李清月反而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氣。有了開頭，接下來說話也順暢多了。
至少在場二人中的李清月是這么想的。
她看著他撿了個白色的蘑菇裝進(jìn)籃子里說道：“這種蘑菇可不好吃?！崩钋逶滤闹芸戳丝?，指著一處接著說：“撿那種的，個頭大湯也鮮?！?p> 顧予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半信半疑的裝了幾個在籃子里。
李清月順便瞥了他男子一眼“哇哦”她的心里驚呼。
一籃子全是紅的，紫的，藍(lán)的，黃的，除了能吃的其他的集了個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很厲害了。他還十分自信的繼續(xù)把五彩斑斕的東西放進(jìn)籃子里。
老天啊。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李清月伸手?jǐn)r住他撿蘑菇的手，把他籃里的蘑菇倒了個干凈，把自己的倒給了他解釋道：“一籃子毒蘑菇分不清就別逞能啊！我的給你這些可都是最好吃的?！闭f完微微仰頭舒了一口氣。
她看著地上的毒蘑菇，仿佛看到它們散發(fā)著紫色的毒氣。
顧予山抱著籃子抿著唇，有些不知所措，抓著籃子的指尖有些發(fā)白。他盯著李清月，有些沒來由的上火。
他覺得自己被看不起了，被可憐了，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樣雖說是好心，但是總是從語氣中透露出一種站在道德高處對你的憐憫。
令他感到惡心和憤怒。
情緒寫在臉上一樣，厭惡表露在外，他把籃子重重的塞回李清月懷里啞聲道：“我用不著你可憐?！鞭D(zhuǎn)身提起自己的空籃子離開。
“對不起”她喃喃道
他的話讓李清月回憶起那段想起就如鯁在喉的日子。
那時最強烈的感受就是一切都變了。在一下子變得陌生的世界，覺得自己像是見了光的野獸無處遁形。我企圖將自己包裹并隱藏，一面獨自一個人努力活下去，一面把外界的所有動靜都拒之門外。堵著一口氣，別人都說我活不下去，那我就偏要一個人活給他們看。
從羽翼暴露至荒野之下，外面的空氣幾乎要將我灼燒，幸好遇見了一些人，那種不是同情不是憐憫的純粹的善義，使她得以生存再到后來的適應(yīng)，從此把包裹打開重新行走于世。
李清月這時想明白了自己對顧予山那種沒來由親近是為什么了。
那是孤身獨走一路的旅人對后來人的關(guān)注。
但其實他比自己當(dāng)初勇敢的多。
經(jīng)過昨日的插曲，顧予山也沒心思再去摘蘑菇，但有一點還算是被李清月說對了，自己還真的認(rèn)不出幾種能吃的，當(dāng)真是逞能罷了。
家里還能吃的東西其實并不太多，本來還有一些，但是前幾日下雨沒注意爛了不少。田里的他想自己也不太會照料，也不知道最后能長成多少，已經(jīng)熟了的也要省著吃。
他盤算著昨日中午已經(jīng)吃過了，今早就不吃了。
還沒走出院子就聞到一陣香味。顧予山的肚子借機開始抗議。
沒費多大的勁就找到了香氣的來源——李清月端了個小木凳，坐在柵欄外烤著紅薯香氣逼人。
聽到動靜本來還在專注于烤紅薯的李清月隔著柵欄給他揮手：“早上好。”
她看到顧予山像沒聽見一樣準(zhǔn)備無視自己抬腳走人。
站起來趕忙說：“別走??！我請你吃烤紅薯怎么樣？”她把烤的剛剛好的紅薯往他眼前遞。
她擋這邊他就往那邊，她往前他就往后，眼看著紅薯要冷了李清月抓住機會往他手里一塞，轉(zhuǎn)身就跑。
顧予山站在原地嘴巴張了張看著快成一個黑點的背影沉默了，他等著紅薯變冷，心卻有些堵，不管如何這東西總得還給她，自己拿著不合適。
提步剛想走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猶豫半秒在自己抓瞎和找人問中選擇了后者。
“王二虎？”
“嗯？”王二虎撓了下臉，好一會兒才想起：“你是叫……顧予山的吧?！?p> 他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找我干嘛？”
“你知道那個比我矮一點，用紫色發(fā)帶扎著麻花辮的女孩住在哪兒嗎？”
“呸”王二虎把狗尾巴草吐在一邊：“你說的是我們老大李清月吧。”
“老大？”
“怎么不可以嗎？我跟你說整個村找果子最厲害的人就是我們老大了，連村長都知道的位置都沒有我們老大多！”說著頭仰的老高頗有些榮辱與共的味道。
王二虎盯著他狐疑道：“你找老大干什么？”
顧予山捏了捏手中的紅薯回道：“有點事?！?p> “真有事？”
“嗯。”
王二虎想了下說：“你順著這條道走到底，再拐兩個彎上個壩再往左走兩步穿過兩塊田，再拐兩個彎就到了。”
顧予山聽完許久憋出一個字：“哈？”
王二虎抓著頭發(fā)：“沒聽懂？”
“就是順著這條道……算了?！彼目诘溃骸拔?guī)闳サ昧??！?p> 在路上，王二虎猛的想起前面李清月叫他們打聽顧予山的事，嘴一塊就說：“你知道前面老大打聽過你嗎？”
本來還在想怎么還東西的顧予山被他一下子打回思緒。
有些驚訝：“沒有，她還打聽過我嗎？”他反問道。
王二虎后知后覺的才發(fā)現(xiàn)完了，老大說了要保密的，忙喊道：“顧予山保密啊，千萬別說出去?！?p> 李清月晚上的對著門口的一顆烤紅薯發(fā)神，她盯著紅薯左看右看，把它看出花來了也不敢置信。它怎么就完完整整的回來了。
“怎么回事啊?！彼蛱煺迷谔锢餄菜?，自然沒看見顧予山怎么把它還回來的。
早上趁著太陽還沒出來，她拿了根板凳和一顆紅薯往顧予山家那邊走。準(zhǔn)備故計重施李清月不信自己撬不開他的龜殼。
另一邊顧予山對李清越打的算盤一無所知。
第二天顧予山覺得有些頭疼。
開門，香氣，板凳，李清月和烤紅薯。
這該死的相似感。
最要命的是她還舉手說了一句：“早上好，請你吃烤紅薯怎么樣？”
顧予山抬頭看著還未完全升起的太陽退回去把門一關(guān)，十分安詳?shù)恼f了一句：“晚安?！?p> “呵?！崩钋逶抡驹跂艡谕庖Я艘豢诳炯t薯：“你等著。”
第三天
“早上好，今天天氣挺好的?！?p> 第四天
“烤土豆吃嗎？”
“我不需要！”
第五天
“早上好，話說你幾歲了？”
“……”
“十三，好了你的問題回答了你能走了嗎？”
“明天見！啊對了，你比我大耶?！?p> 第六天
………
“你每天都來圖什么呀？”
李清月把烤好的紅薯塞到顧予山懷里：“你吃了我的目的就達(dá)到了。”
顧予山垂眸看了看，如果她的目的僅此而已……
一顆紅薯下肚，心里反倒有些悶。這下她該走了吧，也有小半個月了。
“好了，你的目的達(dá)到了明早就別來了。”
李清月里開嘴笑道：“誰說我只有這一個目的的？”
聽她這么一說，顧予山反倒心里輕了一頭，莫名的覺得有人來找我挺好的。
這么想著眉眼染上點笑義：“你還有什么目的說說看。”
“我們成為朋友吧。”李清月向他伸出一只手，一雙貓兒眼就這么盯著他，帶著鄭重又有點試探的意味。
有時擊中一個人的心就這么簡單，沒有過分華麗的過程。
“我們不能算早就是了嗎？”顧予山把一只手放在李清月的手上。
這可真是嚇到李清月了，她沒想到此時顧予山對外面豎起的尖刺對她軟了個大半，她被顧予山開了通行證。
李清月雙眼彎成勾月：“你好，新朋友?！?p> 王二虎向王大虎問道：“哥，老大新交的朋友誰呀？”沖著他不斷的使眼色。
“顧予山，你不知道？”王大虎看了的眼王二虎忍不住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哥，我只是覺得?！?p> “覺得啥?！蓖醮蠡⒉遄煺f。
“不愧是老大，交朋友前還要打聽一下?！?p> 王大虎呆愣了一下才說道：“還真是?！?p> 正巧李清月和顧予山今天正好結(jié)伴而行，走到離二人不遠(yuǎn)處。李清月聽到對眉頭一抽，馬上解釋道：“我沒有，最多就問了一下你家里的位置?！崩钋逶峦殿┧谎邸?p> 心虛是肯定的，沒道理做的壞事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不氣虛。
但其實她不知道的是，王二虎老早就背著把她賣了個干凈。所以顧予山再次聽到消息倒沒什么感覺。
見她這副樣子覺得好笑：“心虛啦！前段時間你賴在我家門口，你發(fā)現(xiàn)你臉皮這么薄?！彼裘紗柕?。
李清月打著哈哈：“是嗎？”她繞到顧予山面前站定。
“怎么了？”
她望著顧予山鄭重的說：“你能踏出一步和我成為朋友，我是真的很開心?！?p> 緋紅從脖子上蔓延至整張臉，他抬手捂住臉側(cè)悶聲說：“嗯，我也很開心?！?p> 李清月透過發(fā)梢的間隙，看見了通紅的耳朵。
啊
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