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家

　　這眼下也沒有什么出路，我只能先回家待上幾天了。

　　這五六十公里的路程我跑了足有一個半小時，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在滿腦子的猶豫之中一路前行。是走是留？其實我心里也沒有確切答案。

　　在我快到家門口之時，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我打開手機，想給陳淼撥打電話，在號碼即將撥出去的那一刻，我又掛掉了。幾分鐘后，我又一次撥打了陳淼的電話號碼，約摸過了十秒鐘，電話通了：

　　“我正在家里做飯，一會兒就去接孩子，你有啥事兒？”

　　“我……我馬上到家了，就在后面的廣場上?！?p>　　“哦，我知道了，我多做點兒飯，你一會兒在家吃就行。”陳淼說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我收拾了一下衣物，便提著行李奔到向家的方向。

　　廣場離我家不足一百米的距離，就是這一百米的距離，我感覺就像是在走一千米的路程。

　　到家后，一陣香味兒頓時撲鼻而來——原來陳淼已經(jīng)做好飯了。而她卻沒在家，應該是去接孩子了。我打開手機又掃了一眼招聘平臺，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幾分鐘過后，陳淼用電動車帶著兒子回來了。

　　“是爸爸來啦?！眱鹤痈吲d地說。

　　“最近學習咋樣啊？上課能聽懂了不？”

　　“聽懂了，那些題我都會做?！眱鹤雍芘d奮。

　　“來來來，先吃飯，一會兒再聊。”陳淼一邊盛飯一邊說著。

　　我和陳淼邊吃邊聊，兒子狼吞虎咽地吃著，根本顧不上說話了。

　　“工資發(fā)下來了吧？”陳淼問我。

　　“嗯……還沒有，最近公司資金很緊張，估計還得一段時間?！贝藭r的我感到有些緊張，我不敢多說，只顧著吃飯了。

　　“只要有活干就不要辭職，有活干就有工資掙。工資雖說慢點兒，反正早晚都得給，少不了你的。這年頭兒找份工作那么難，很多人都失業(yè)了?！标愴颠叧赃呎f。

　　“嗯，我知道了?！蔽易炖镞吔罇|西嘰里咕嚕地回答著。

　　晚上的時候，我去買了只雞，給她們娘倆做了一份炒雞。兒子吃得是油脂麻花、滿嘴冒油。我和陳淼看著茁壯成長的兒子，臉上都露出了微笑。

　　吃完飯后我刷完鍋碗瓢盆，便一個人返回了屋里。我掏出手機，看著手機短信里發(fā)的銀行卡余額，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卡里的余額每天都在遞減，而我卻還在到處游蕩。有時候，每當手機信息里發(fā)來銀行卡的余額時，我都不忍心去看，看上這一眼就會讓我失落很長時間。

　　“又該交電費了，還有房貸。這次又買了輛電動車，又花出去兩千多。學校又讓買輔導資料、還有學費，又是好幾千塊……”陳淼在向我訴苦，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根鋼針刺向我的心臟。

　　“嗯，我知道了?！蔽颐鏌o表情地說。

　　“上回那個電費都欠了人家五六十了，你才交上，以后在手機上多看著點，別老是欠費?！?p>　　這一晚，我跟陳淼親熱了一次也感覺是那么地乏味。本來都說“久別勝新婚”，這次她跟我在一起時，我感覺她已經(jīng)沒有了往日的激情。

　　在兒子睡熟以后，陳淼告訴我她懷孕了，我興奮地親了一下她的肚子——我們的辛勤“耕耘”終于有了“收獲”。

　　“現(xiàn)在一個孩子壓力都不小，再要個二胎，生活壓力更大。房子、車子還有孩子訂婚結(jié)婚，都需要錢，離了錢就寸步難行。所以說，還得拼命地去掙錢。等二寶以后上了小學，老大基本上就不用管了。家里的事兒你啥都不用管，你就想著怎么掙錢就行……”陳淼給我說了一大堆的“道理”。

　　“這些我都知道，我會努力掙錢的……”我向陳淼表態(tài)說。

　　等她們娘倆都睡熟以后，我依然躺在床上望著黑咕隆咚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我除了買菜做飯和偶爾接送一下孩子之外，就是時刻在關(guān)注著招聘平臺上的信息。

　　此時的我又想起了之前的那篇“文章”，正是那篇文章，還曾帶給我了一些看似不切實際的“希望”。無意之中，我在手機的文檔里又發(fā)現(xiàn)了那篇現(xiàn)在來看幾乎讓我感到“絕望”了的“作品”，它的出現(xiàn)又讓我感覺有了一絲希望。那篇稿子已經(jīng)投出去都兩個月了，肯定不用再想了。我曾試圖聯(lián)系一下那些編輯“大神”們，可惜，他們連電話都不接、郵件也不回復。我費了那么大的勁兒寫的一篇文章，到頭來可能被他們當做“垃圾”給扔進垃圾桶里去了。算了，那篇文章不看也罷，看了只能讓人頭大。

　　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我跟陳淼說了一聲就直奔菜市場而去。我想在這短暫的幾天時間里，盡可能地為她們做些好吃的。另外，我還得買點吃的用的東西送到爸媽那邊一點兒，都說“養(yǎng)兒能防老”，照顧一下他們這是我的“本職”工作，責無旁貸。

　　我們這邊的菜市場說白了就是個“大集”，他們之間的最大的區(qū)別可能就是：菜市場就是個賣菜（當然，也包括售賣一些水果、調(diào)料、炊具之類的東西）的地方，而大集就是個多樣化的“大雜燴”。

　　假如你經(jīng)常去菜市場買菜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在這里除了買些吃的喝的，基本上就買不到其他什么了。而一些農(nóng)村的大集的職能更為“多樣化”，除了有賣菜的之外，還有修鞋的、點痦子的、拔牙的、賣兒童玩具的、賣衣服的、賣農(nóng)具農(nóng)藥的、有賣一包藥能藥死八只老鼠的“滅鼠神藥”的，還有賣腳氣“神油”的等等，更有甚者還有賣印度神油、某國毛片兒的。

　　很多人趕大集更多的是圖個“熱鬧勁兒”，特別是臨近過年的時候，大集上是人山人海，連只耗子都擠不進去，跟個“廟會”差不多了。正因如此，我寧愿去菜市場買菜，也不樂意去趕集，就為了買上兩個土豆、兩棵芹菜、一瓶醬油或者一包食鹽被擠得渾身冒汗、頭昏腦漲犯不著。

　　去年臘月的時候，我曾去趕了一次大集，腳上的鞋子還被踩掉一只，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拼了命地在人群里喊：老鄉(xiāng)們，慢一點兒，我的鞋子都丟啦。由于聲音嘈雜，個別婦女同志還沒聽清我說的什么就在人群中幫我喊著：他的孩子弄丟啦，都別擠啦，快看看地上有沒有孩子。我感到既好氣又好笑，這大集實在是太熱鬧了。

　　正因為太過“熱鬧”了，所以在大集上也不乏一些趁機“揩油”的“流氓分子”，他們會盡量往村花或者長得漂亮的婦女身上靠。曾有一次，我在大集上擁擠人群中看到一個長相猥瑣的外村男子在某個挺有姿色的中年婦女胸前動來動去，很是得意，猶如春風拂面一般。那位婦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位男子占自己的“便宜”，卻又無可奈何。最后，那位婦女實在是氣不過，就在那個男子屁股上使勁捏了一把。這個男子嘴里隨即發(fā)出“哎呦”一聲慘叫，然后他快速蹲下身子，從某個人的褲襠里鉆了出去，隨后便逃之夭夭。看那個男子逃跑時的狼狽模樣，我差點把大牙都給笑掉了。

　　在我們這的大集上，還有專門兒賣鼠藥的地攤兒，“攤主”是一位六十出頭姓王的外村老頭兒，我們后來都管他叫“鼠藥大王”。他賣了數(shù)十年的鼠藥，打我記事起，我就記得他每次趕集時都會守著他攤子前的一排排老鼠尸體。我們這些小孩子看見這些“尸體”往往就會感到惡心、頭皮發(fā)麻。而這個老頭兒卻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收集這些“犧牲”了的老鼠，并將其做成“干尸”標本。只要是想買鼠藥的人在他的攤子前面一站，他就會唾沫星子亂飛，一如既往地指著攤子上“鼠標”說：我的藥管不管用、有沒有效果，你們看看這些死老鼠就知道了。要是抓不住老鼠，我的姓就倒過來寫。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獻身”了的老鼠，這個“鼠藥大王”才賣出去一包又一包的鼠藥。他那鼠藥被他吹得是神乎其神，我家里也曾買過他的鼠藥，至于效果嘛，我只能說“呵呵”了。

　　正是因為一些“假冒偽劣”產(chǎn)品的泛濫成災，所以我一般不會去大集上買那些“神乎其神”的產(chǎn)品。

　　扯得有點遠了，言歸正傳吧。

　　這次去買菜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不少的農(nóng)產(chǎn)品還不錯，便買回了一些。另外，我又給兒子買了一些大蝦，這也是他最愛吃的東西。

　　就在我正準備返回家的時候，一位長相甜美、滿臉笑容、滿口白牙、一身灰塵的中年婦女叫住了我。我看了看，此時的她正笑瞇瞇地蹲在一輛電動三輪車的靠背上兜售車廂里的土豆。

　　“大兄弟，來十斤吧，這是我們家種的，個大好吃。這是純農(nóng)家產(chǎn)品，不施化肥，保證是綠色的，吃一次你就會想第二次。做成酸辣土豆絲、涼拌土豆絲保證是酥脆可口……”

　　“大姐，這個多少錢一斤？看著倒是還行?！蔽铱戳丝催@位滿臉“陽光”的婦女說。

　　“十元三斤，我這里不坑不騙、不缺斤不少兩、不好吃不要錢、不酥脆不要錢、不比別人便宜不要錢、要的多了不送貨上門兒倒貼錢。這土豆買回去孩子愛吃、老婆愛吃、老公愛吃、父母愛吃、你老丈人也一樣愛吃，你就放心吃去吧。”這個賣菜婦女居然還長了一副伶牙俐齒。

　　“大姐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真的?！蔽倚χf。

　　“哈哈哈，我不僅會說，還會唱，改天再來買我的土豆，我給你們唱唱我編的‘土豆之歌’。”她嘴里露出滿嘴白牙，看她的形象，倒不像是個種田的普通農(nóng)村婦女，倒像是一個“網(wǎng)紅”。

　　“我看還是叫你‘土豆西施’比較合適，你把這賣土豆的活兒都做成了‘賣人參’的感覺，確實不孬?！蔽铱洫勊f。

　　“哈哈哈，叫我‘西施’我是不敢當。我這身打扮不行，要是不賣土豆了，我回家一打扮就是‘趙飛燕’、‘貂蟬’一樣的人物，信不信由你?！?p>　　“大姐，你可以邊直播邊賣土豆，那樣人氣會更高，真的。不是我吹牛，你很有‘網(wǎng)紅’的潛質(zhì)?！?p>　　不一會兒，“土豆西施”旁邊就圍過來不少前來買土豆的顧客。

　　就在此時，“土豆西施”從電動三輪車前面拿出一個直播支架并把手機架在了上面，我頓時被她的“能耐”給驚到了。

　　“父老鄉(xiāng)親們、大哥大姐們、妹妹弟弟們大叔嬸子們、大爺大娘們，快來買土豆嘍，過去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嘍，快點來嘍……”剛開始還看著處于“沉默”狀態(tài)的她突然爆發(fā)出了驚人的能量。

　　“土豆西施”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旁邊賣菜的其他婦女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眾多顧客涌向她那里。

　　我也趁機裝了一袋土豆，一過稱，還不到五斤。

　　“看見了吧，剛才讓你裝上十斤，你沒抓緊搶，現(xiàn)在都別人被搶走了吧，哈哈哈……”此時的“土豆西施”已是“滿面春風”了。

　　“那就下次再來吧，還想聽你唱歌呢，下次繼續(xù)直播啊大姐?！?p>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了看車座上的土豆，就像是看到了那個賣土豆的大姐。我突然心生感慨——還是高手在民間啊。

　　這頓晚飯我做的很是“豐盛”，我知道我又即將離開這里了。盡管飯菜不錯，我卻吃著有一種“味同嚼蠟”的感覺。我始終沒有把我失業(yè)的情況告訴陳淼，我寧愿一個人去默默承受，也不想讓家人去承受這一切。這一夜，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晚飯后，我又一次打開手機，仔細地查看著平臺上的信息，我只希望能夠找到一絲安慰。然而，這些信息帶給我的依然是“失望”倆字兒。這眼下，離過年也不遠了，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下一步，我還要繼續(xù)踏上漫漫征途，去尋找新的方向……